百九十四年。朱元璋的勾畫,最初勉強對上實際,可在他還沒死時,就已有明顯差別。到了成祖時,商人就在東南崛起,那勾畫的天下輿圖,已經跟實際完全是兩番景象。”
“可文人依舊拿這輿圖治國,不是迂腐,而是靠此輿圖,他們能把握權柄。漸漸的,輿圖上只有三方,實際卻有四方。商人靠著籠絡文人,在輿圖之外,跟文人一同食利,朱家君王,被那輿圖限著,無直接掌控商人。”
“到了明末,亂民四起,滿洲叩關,商人不僅沒有幫著朱明穩定天下,反而在亂中取利。文人如東林黨之流,跟商人盤根錯節,依舊在吸食脂膏,明爭暗鬥,這是道德之差麼?不止如此,根本問題在於利益。朱明沒有給商人一席之地,利益無從正道中來,自然就難以指望商人為朱明輸利。”
“明亡之因看出來了嗎?那就是格局問題,朱明的國政格局,不能照顧和容納各方利益,特別是商人這般重要群體,所以這格局終究是要崩塌的。”
韓再興靜靜地聽著,就覺自己心靈正被深邃的歷史之流洗刷著,讓他份外通透。他雖然算不上什麼文人,可李肆刻意用粗淺之詞講述的道理,卻能完全聽懂,不至於插嘴說出“我們英華可是照顧商人”這種痴呆話來。
李肆接著道:“我們英華,勾畫這天下輿圖的時候,就得吸取這樣的教訓。商人,我們畫進來,那是不是要將讀書人如前明對待商人那般畫到邊緣去?當然不能,那就是犯了同樣的錯誤。英華的讀書人,以後會跟傳統的讀書人大不相同。但根基卻並沒有本質差別,依舊會有聖賢書,依舊會有仁義道德。治國、倡德、研道,乃至領軍,都還要靠讀書人。所以,讀書人,也得畫進來。”
“不僅是商人和讀書人,工匠、農人、軍人甚至樂戶,只要是循天理而存的正道之人,我們都要畫進來,一視同仁,這,就是我們英華的天下輿圖。”
李肆正說到這,韓再興感覺附近有異,眼角掃去,卻看到廳堂側面一扇門正微微開著,似乎有個身影正倚在門邊,那是偷聽麼……不不,該是天王文書在記錄吧。
李肆沒注意韓再興的動靜,他已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到此話歸正題,為何要立明?是還有前明的遺老麼?不是,是因為,前明已經亡五十多年……如果以崇禎死國算,已是七十多年,但卻是華夏正朔。在它身上,有太多教訓,也有太多遺產。”
“就以君王論,前明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這就是我們英華,不,該說是我李肆必須要繼承的。而以前明一國論,對外族不和親、不納貢、不屈膝,這也是我們英華一國所要繼承的。具體到文武之士,前明三百年,給華夏之史也留下了足夠多,足夠耀眼的篇章。這一面旗幟,如果我們英華沒有根脈相連,華夏曆史,以何延續?”
“我知道新舊之儒,乃至一些商人,都對立明禪讓一事圖謀不良,但我英華到底跟前明是什麼關係,這一問不能逃避。畢竟前明只亡了幾十年,還有不少是前明時出生之人,並非跟我英華隔絕百年,毫無關聯。”
李肆終於再注意到了韓再興:“英華與朱明,到底該有什麼關係,這個問題也是一個角色,要畫在英華輿圖上,否則就是一段空白。空白之地,對軍人而言意味著什麼?”
韓再興下意識地挺胸答道:“我們不去佔領,敵人就要去佔領!”
李肆滿意地點頭,“至於怎麼佔領,是遠遠監視,還是派人駐守,這就要看實際需求,同時也要看敵人在哪裡,所圖為何了。”
韓再興懂了,不僅懂了整件事,同時也懂了該怎樣去勸父親安心。
空蕩蕩的置政廳裡,李肆轉向廳堂側面那道虛掩著的門,話語裡滿帶曖昧:“段小姐,願意跟我,還有你叔爺,分享一段絕密的歷史麼?”
第四百三十一章 封塵的歷史與扭曲的真相
() 第四百三十一章封塵的歷史與扭曲的真相
一輛樸實九華的馬車從亢涯宮駛出”在嘿衣騎士的前後衛護下向南駛去。無涯宮南面是朱雀門,左右分別是禁衛署衙和侍衛親軍駐地。接著再出大中門,左右是中廷署衙和覲見事房。大中門之南則是一片壯闊廣冇場,包著鐵皮的車輪碾在石磚鋪就的地面,顛簸被車架托起車廂的彈簧墊層消減大半,傳入車廂內部,再被包著鹿皮的海綿坐墊吸收,身下感覺的是一股綿密而細微的震動。這讓天性倦懶的段雨悠睡意難當,不是對面坐著李肆,估計她早就甜甜入夢。
段雨悠掀起車簾,透過玻璃窗看出去,頓時被這片廣冇場的宏偉所震懾,這星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