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一點也沒猶豫:“守著官家,守著師傅啊。之所以要當黑貓,還不是官家說我太單純,沒見過世面,現在忙乎了這一年多,怎麼也能讓官家和師傅刮目相看了。”
甘鳳池的追問已顯直白:“我……我是說再……再之後呢?”
四娘聳肩:“再之後?官家要看我入眼,就收我在身邊服侍,若是看不入眼,就守在師傅身邊……”
似乎完全對甘鳳池沒什麼想法,四娘不由自主地念叨著自己的心聲:“六七年前,我還是個快餓死在道上的孤兒,被羅大叔他們胡亂拉著,去了鳳田村討食,被還只是個窮小子的官家買了下來。那時官家還親手遞了我一個窩頭,然後就去揍拿著長矛晃悠的關娘娘……”
心緒也跟著述說回到了從前,四娘眼中帶著一絲晶瑩的光華:“現在官家準是想不起來了,那時就跟泥猴似的,男女不辨的小丫頭,一邊啃著窩頭,一邊下了決心,這一輩子都要跟住了他。”
接著她道:“在李莊,官家還開了女學,專門教咱們讀書認字。再之後,師傅來了,教了我本事,讓我可以作得更多。有時候我真覺得,官家就像我爹,師傅就像我娘,呵呵……”
注意到甘鳳池有些怪異的神色,四娘問:“甘大哥,明年輪休,你有什麼打算呢?”
甘鳳池苦笑:“我這年紀,也得想著……”
這時候四娘倒一點就懂,打了個響指道:“還沒看上誰的話,四娘就幫甘大哥解決了宮裡姐妹等著嫁的可多呢,到時看不把甘大哥挑花眼”
小包裹上肩,四娘準備妥當,一陣風地卷出去,甘鳳池楞了片刻,長長嘆了口氣。
武昌府,一塊寫著“總督湖廣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糧餉兼巡撫事,張”的官牌引導著儀仗鳴鑼開道,朝總督衙門行去。跟這官牌的職銜相比,儀仗顯得異常寒酸,引得周圍民人議論紛紛。
“是哪位張大人啊?”
“之前任兩江總督的張伯行張大人”
“哎喲,天下第一清官咱們是上輩子積福,居然能親眼見著”
訊息傳開,民人們很快跪滿一地。連先皇帝康熙的奶兄弟噶禮都能制服的清官,自然是民人心目中的青天。
“幾位大人都在荊州常德議事,不及面迎,還望大人恕罪……”
“不妨事的,朝廷公務要緊。”
在總督衙門迎接張伯行的只是湖北湖南布政使和按察使,正主都不在,張伯行也沒一點怨憤之意。
一番就職客套之後,幕僚在後堂開始了抱怨:“此番東翁從兩江轉到湖廣,就是給那李衛挪位置的。”
張伯行嘆氣:“今上勵精圖治,先皇政風驟然一變,這番處置,已是顧念我這清官名聲了。既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在任一日,就盡職一日。”
幕僚搖頭:“湖廣不比兩江,湖南只剩三府,軍事更重,東翁怕是更多要作錢糧掌櫃的活。”
張伯行有力地揮手:“再怎麼戰,也不能苦了百姓從碼頭一路而來,我見路上行人,服色整潔,少見孤棄,武昌府做得不錯”
不多時,一直在外侯聽聆諭的武昌知府被帶了進來,聽了讚揚,武昌知府知張伯行是赤誠君子,合盤托出緣由。原來武昌府得益於南蠻商人來往,過稅是一筆大收成,碼頭和城裡民人,都有賴南蠻商人的活計掙得銀錢,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富足一些。
“不止如此,南蠻的天主教在此行善積德,收養孤寡,還將病患送往長沙英慈院。下官正想跟制臺商量,看是不是允南蠻在武昌開英慈院,造福本地民人。”
這武昌知府或許是真一心為民,或許是被英華工商的銀子餵飽了,一番話聽在張伯行耳裡,就覺此人簡直就是南蠻派來一般。
“天主教”、“英慈院”兩個名字晃著,張伯行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黑。
“混帳那等傷天害理,悖逆人倫的邪教妖徒淆亂祭禮,愚言惑眾你居然讓他們堂而皇之地在眼皮底下散播?”
張伯行勃然大怒,身為理儒之士,不管是英慈院還是天主教,都是他眼中的邪魔之物。
“傳我的令,將相關教匪,一體擒拿,不得走漏一個”
他恨恨地下了命令,武昌知府固然是呆住,幕僚也在一側嗯咳出聲。
屏退知府,幕僚勸著張伯行,“東翁,事關南蠻,最好不要擅起爭端。”
張伯行皺眉:“今上御批你不是沒看過,說的也正是這事,要的就是對南蠻動彈動彈。”
幕僚嘆氣:“這一動彈,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