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隱隱感覺,康熙該是已經收到了胤禎的奏摺。
果然,康熙將胤禎的奏摺傳閱眾人,這是胤禎的請罪摺子,說宜章之戰確有小挫,鑑於戰場不利,又聽聞西北似乎有事,自覺保全大軍更為重要,撤到長沙以備再戰。現在麾下還握著完整的七萬大軍,潰決的多是湖南綠營。
摺子裡刻意忽略戰死的上百將佐,更沒提什麼大將軍炮,反而彈劾湖南官員事前洩露大軍行止,更有人在戰場上擅脫陣位,導致中軍無人周護,賊軍趁隙突入,才亂了宜章戰局。
胤禎這一番粉飾外帶推責再尋常不過,眾人還沒怎麼在意,都知道宜章之戰確是大敗。當時胤禛激動不已,跳出來說就該轉變戰法,遷界絕易,再援湖南民勇例,大興民軍,圍剿李肆,這也是他的老話,現在已被不少漢臣接受,眾人也沒往深處想。
“湖南……是朝廷的湖南,還是你胤禛的湖南?”
當時康熙眯眼逼視著胤禛,嘴裡這麼淡淡地說著,胤禛還沒回過神來,正為戰局而心焦的胤禩卻是驟然狂喜。
這是你自找的
雖說之前湖南局面,是胤禎牽著胤禩胤禛兩方攜手搞出來的,在戰局上大家真是齊心協力,可現在出了這麼大簍子,算盤就得各打各的了。胤禎正在過河拆橋,你胤禛卻還傻頭傻腦在當田豐,上躥下跳的,皇阿瑪不想當袁紹也得當了。
胤祥趕緊為胤禛辯解,卻遭了康熙一通怒罵,接著當場發落了胤禛,要他滾回家裡好好反省。胤禛霧茫茫地告退,正要下殿,卻總算醒悟過來,轉身想要辯解,被胤祥趕緊拖走。當時胤禩也是暗歎一聲,胤禛要當庭跟皇阿瑪頂嘴,那身王爺皮說不得又要脫一次。
湖南……當然是年羹堯的湖南,自然也就是胤禛的湖南。此次胤禎在宜章失手,大半原因都該是朝堂假意出兵西北,暗中自湖南進擊李肆的絕密謀劃露了底,讓李肆能夠從容佈置。而在宜章戰場上,嶽超龍身為年羹堯心腹嶽鍾琪的叔叔,領著湖南民勇擅自出擊,讓中軍沒了掩護,此人又是有著什麼用心?
緊急會議的風向頓時明朗,胤禛門人李衛和年羹堯親信胡期恆這兩個微末道員的名字蹦了出來,李胡二人再加上嶽超龍,之前跟著噶爾弼一同在湖南佈局,為胤禎大軍進湖南打前站,現在他們兩個被李肆抓去的訊息已經確證。
宜章之敗,到底敗在什麼地方,已是昭然若揭,可大家都不敢說。胤禛走後,康熙就在殿上一個勁地哼哼冷笑,胤禩跟著自己的九弟十弟等“十四爺黨”更是心中高聲歡呼。
胤禎這一敗絕不會落下罪責,反倒是胤禛的狠毒用心浮出了水面。
“我都跟十四弟一條心了,你老四卻想方設法地害人,可怎麼也躲不過皇阿瑪的火眼金睛”
這一番心緒翻騰不過剎那之間,胤禩收住了詭異微笑,一臉悲天憫人地對老九老十說:“找個時辰跟十三談談吧,好歹是條漢子,怎麼也不該在那根老鴉樹上吊死。”
老九老十隻當胤禩在說快活話,都嘿嘿笑著舉起了大拇指。
“迎——聖駕”
胤禩正無語中,司禮太監一聲長呼,見大片明黃儀仗正從城中轉來,趕緊甩鐙下馬,跟著周遭數千人一同跪伏在地,叩首以迎。
康熙穩坐鑾輿,將德勝門左右臣子一眼掃盡,此刻他滿心鼓盪,只覺自己煥發了第二春,原本東西六宮還未覽盡的秀色,這幾日居然也有了心力去採摘一番。
社稷危矣
江南、青海和湖南連番噩耗,如一盆冰水,將康熙徹底澆醒了,這是外患,而湖南戰局夾雜著胤禛多少險惡用心,又在多大程度上跟胤禩有關,他很是凜然,這是內憂。
闊別四十多年的熟悉感覺充盈全身,吳三桂起兵時,他身邊不也是幾乎到了眾叛親離的絕境了麼?
現在的狀況還遠沒到那個時候,卻已經值得他打足十分精神,用足十分氣力。原本他總在擔憂“命考終”的問題,現在看來,上天刻意要成全他這“千古一帝”,在他暮年再送上一番驚濤駭浪。
策妄阿拉布坦,小丑爾,李肆,鼠輩爾。
前者為謀青海就嘔心瀝血了那麼多年,後者卻比吳三桂還孬。在宜章勝了朝廷大軍,卻是一步都不敢再進。要換了是他康熙,這一戰後,就該席捲而上,奪了長沙和嶽州,在洞庭站穩,逼對手隔江而持。此子終究是出身草芥,無甚眼界,今日他不奪長沙嶽州,異日將再無機會。
李肆確實軍強,槍炮犀利,但卻不是天兵天將。此次能兩萬敗十萬,一是出了內奸,二是借了地勢。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