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滿清聯手,把準噶爾趕出了藏地,現在英華又來拉自己跟滿清作對,他自然不怎麼願意入局。
可英華崛起已是鐵打的事實,加之“聯英派”大小策凌的影響力也確實不小,而更重要的是,長江大決戰已近尾聲,滿清被打個落花流水,不僅要丟掉整個南方,說不定北方都要崩潰。噶爾丹策零有些坐不住了,再不打落水狗,就沒了準噶爾的好處。
英華的西路軍統帥專程來了青海,約見噶爾丹策零,商談攜手進兵青海和陝甘之事。噶爾丹策零覺得有了臺階,也有了足夠的面子,趕緊率軍從伊犁趕了過來,準備參與這場盛宴。
“草原、戈壁、沙漠,都不是你們漢人的,看你們的兵,騎術都不及我們的十歲小子……”
純白大旄下,身材粗壯的噶爾丹策零隨口說著,似乎有口無心,可這話一語雙關,已在劃定雙方的界線。
身側一個滿面風霜的漢子操著一口流利的蒙語道:“大汗,我們漢人之所以被稱呼為漢人,就是大漠射鵰,封狼居胥得來的。”
噶爾丹策零哈哈笑了:“羅將軍,你是個直爽人!衝著這一點,我就願跟你,跟你們漢人攜手!咱們先幹掉共同的敵人,再來一決雌雄!”
羅堂遠也笑著揮鞭策馬:“我們會讓大汗心服口服的……”
兩人臉上的笑容不知蒙了幾層真假相織的面紗,笑聲卻無比爽朗,直衝天際。
江寧,龍關渡,力夫散去,一群民人服色的精壯漢子上了載貨滿滿的渡船,正要開船,幾條小快蛟卻圍了上來。
“軍爺們辛苦了,我們有劉總管的令牌,在幫行營辦事。”
見來人雖是便衣,卻舉止幹練,快蛟船還塗著海軍編號,渡船上的斗笠漢子低頭抱拳招呼著。
“我們不是海軍的,也不是行營的……”
一箇中年人朗聲道,斗笠漢子楞了一下。
“興盟會涉嫌盜掠公財,我們軍情司奉總帥部軍令探查。”
被手下簇擁著上了渡船,那中年人肅聲宣告,跟抬頭看來的斗笠漢子面對面,眼對眼。兩人同時呆住,好一陣子,怪異的笑容也同時升起,還發出了意味難明的嘿嘿笑聲。
“周昆來……”
“甘鳳池……”
恩怨糾纏不清,由好友變成仇敵的兩人,竟在這南北大決戰的尾聲裡,相會於江寧的渡口上。
笑聲比哭還難聽,似乎壓著複雜的衝動,像是想相擁而泣,又像是準備拔刀掏槍。
好一陣後,笑聲消去,周昆來艱澀地道:“你是來殺我,還是來滅我的興盟會?”
甘鳳池目光如刀,在周昆來的臉上刻著,沉默了很久,他才搖頭道:“殺你?你一個瘸子……一個只知道求財,心早已沒了的瘸子,殺你有什麼意思?”
再指指渡船上滿滿的貨物:“你的興盟會也不值得滅,年羹堯把江寧府獻給了行營,還留下了江寧知府和城中豪商的積財,這是行營的。你們興盟會幫年羹堯辦事,可沒讓你們取走這麼高的佣金。”
周昆來既尷尬又意外:“這、這是我自作主張了,不過……你真不是奔著我來的?”
甘鳳池冷笑:“你的興盟會還有用處,以後你就老老實實蹲在北面,繼續賣訊息吧。至於你我的仇怨……我很想一槍把你的腦袋轟爛,可那不值得。與其殺了你,不如看著你一路賣訊息,最後退到北京城裡。想著你給滿人當狗的情景,我心裡就說不出的快意。”
周昆來壓著怒氣道:“我周昆來不是誰的狗!這輩子,沒誰能再讓我當狗!”
甘鳳池哈哈一笑:“你以為這就是作人了?你還是條狗,把良心賣給了銀子的狗,還沒有家,就是條野狗!”
一個“家”字,讓周昆來身軀微微一抖,再沒了銳氣,他低頭無語,就任著甘鳳池的部下把他和一幫手下趕下了渡船。
“這些傢伙真能混水摸魚,這裡起碼有十多萬兩銀子吧。”
“幹他們這一行可真滋潤,咱們一月才六七兩銀子乾薪,頭兒你也不過十多兩。要不咱們去投那周昆來?他怎麼也得給咱們開個三薪吧?”
軍情司的黑貓們打著趣,甘鳳池這個黑貓頭目臉也黑了,劈頭蓋臉錘了一頓部下,似乎在藉機洩怨。
甘鳳池看向岸邊的周昆來,搖頭道:“他那種人,窮得這輩子只想著銀子了……”
接著他振作起來,呼喝著部下:“趕緊料理完這碼子爛事,咱們還有大生意要作!”
岸邊周昆來也一直注視著甘鳳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