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墾殖事業的鋪開,範六溪在筆記裡對皇帝的態度也漸漸有了變化,他幾次都以譏諷的語氣談到,皇帝之前在東洲的墾殖根本就是有眼無珠,所託非人,難怪老是失敗。也就只有爹和自己在這裡坐鎮,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才是正確而光明的道路。當然,皇帝之前諸多失敗的努力,也為新的浦州留下了眾多遺產和寶貴經驗。
比如浦州的氣候變化,土質狀況,河流走向和疫病情況,沒有失敗者的經驗,他們還得從頭摸索,光是找到適合浦州種植的糧食,就得花費幾年功夫,可有前人的經驗在,他們直接就上苞米和小麥,第二年糧食就能自給。
之前幾支墾殖隊留下的基礎設施,也為浦州所利用。當然,皇帝的大洋公司,乃至朝廷的大洋海軍,都在定期接濟,這對浦州來說,才是能支撐下去的根本。範六溪承認,其他海外墾殖者可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而這些待遇也意味著皇帝乃至朝廷對東洲有長遠的盤算,不惜不計效益地投入。
“聖道十四年十一月,我們來這裡快一年半了,浦州基本都走上了正軌,但大家心裡都還揣著一個絕大謎團,那就是東洲的生番,我們到現在都還沒遇到……”
看到這裡,羅五桂眼界一跳,終於提到生番了。
“大洋公司的人說,之前墾殖隊就遇到過,雙方爆發了衝突,對方居然也騎著馬,用梭鏢和弓箭,異常兇悍,墾殖隊死傷過半。那支墾殖隊沒能堅持下去,不得不在晚些時候上船退走。”
“所以我們一直格外警惕,囤積了大量槍支彈藥,甚至還找大洋公司運來了幾門四斤小炮,就算有幾千生番圍攻,天門都能堅持一整年。”
“與其坐等,不如主動出擊,探查清楚狀況。浦州已經有了根基,我就徵得了爹的同意,在海灣北面、東面和南面建起了烽燧臺,拉起一條警戒線,再組織起一支騎哨,深入三面探查。多說一句,這裡還真是養馬的好地方,從國中帶出來的馬在這裡比人歡實多了,個個膘肥體壯。爹都要大洋公司想辦法運一些大食之地的種馬來,國中的川馬滇馬甚至蒙古馬在這廣闊之地就跟驢子似的,一點也不得勁。”
“哨探隊先向南方探查,走了十多天,離天門大概已有近千里的路程,我們終於遇到了生番。說實話,當面第一眼,我也被嚇住了。一身披掛著鮮豔的羽毛,馬也是高頭大馬,多是拿著梭鏢弓箭,但居然有人握著火槍!”
“對方大概也只是開路的先鋒,就四五十人,我們這邊三十來人。可我們倒沒多害怕,畢竟我們每人都帶著一支長槍,兩隻短槍。我們的槍都還不是那種廉價的局造軍品,而是適合探險隊用的新玩意。長槍和短槍都是雙管,每人都能連續開六槍,再加上特製的長刀,就算對方是西班牙人,沒上百人也別想吃掉我們。”
“老實說,東洲的生番都該叫熟番,他們可不是南洋那種只懂得嘰裡呱啦亂叫,見到點新奇東西就五體投地的愚人,也許是他們跟西班牙人和其他歐洲人都打過交道的原因。總之遠遠見到我們,還高舉武器,那意思很明顯,沒有敵意,或者說是先禮後兵。”
“我們也不是沒頭腦的莽夫,能談最好,於是我就跟副手十七上去了。十七是我們范家的家生子,但如今已不興族制那套。在浦州這地方,連女人都得頂半邊天,男人更不可能當下人看。雖然十七老還喊我六少爺,可大家都是兄弟相待,不分貴賤。”
“現在我很後悔,生番就不可信,我們就該第一時間動手!當我和十七跟他們面對面時,儘管對方臉上塗著花花綠綠的油墨,可也能看出他們都是黃面板黑眼睛,只是比我們膚色深一些,還是捲髮。”
“對方打量了一陣,似乎也很意外,然後他們就嗚哇哇叫了起來,弓箭梭鏢火槍都瞄了過來。”
“十七見勢不妙,勒韁別過馬頭擋在了我前面,槍響了,我眼睜睜看著十七身上中了兩槍兩箭……”
“接下來的戰鬥我不想多說,失去了十七就是我的失敗,儘管打死了他們大半人,奪了十來匹馬,可十七也再活不過來,東洲的生番……果然是不可能打交道的窮兇極惡之輩,殺光了最好!”
“不過我還是很疑惑,為什麼之前還以禮相待,見到了我們的面目,卻馬上翻了臉呢?我們不懂生番的話,抓著的生番比劃了半天還是說不明白,只好一槍崩了,送他去見他的族人。至於這個疑問,我後來覺得,生番就是狡詐,看清了我們的虛實,就想著先下手為強。在那之後,我就發誓,殺光所有能見到的生番,如此我們浦州才能有安寧之日。”
看到這,羅五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