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滸墅和約》已進入第四個年頭,同時在南洋,英華跟荷蘭、不列顛兩國的關係越來越惡劣,這時轉頭安內,變數太大。
李朱綬總結道:“內閣認為,單行一策,都只是治標而已,僅僅分流災民,而並行各策,成效最大,花費也少,未來還能見得絕大好處,唯一顧慮的,就是兩三年內,不宜大舉動兵。”
內閣肯定已充分討論過了各項方案,甚至都跟東西兩院密切溝透過,李朱綬才能這般篤定,斷言會有絕大好處。因為這事涉及軍事和外務,李肆不拍板,內閣可無法按策實施。
李肆沉吟片刻,緩緩道:“多難興邦,說的不是一樁必然的道理,而是我們應該化天災之害,為國民之利。內閣這幾樁建策,只有最後一策符合這個道理,其他各策,僅僅只是應付天災本身而已。”
春旱不是一樁單純的天災,隨後往往又伴隨著夏澇,被動地應付這些天災,國中人心也會不斷動搖,這個過程,前世見慣了天災場景和社會反映的李肆,已有很深的認識。
拋開道德不談,就現實層面來看,這場春旱,以及後續多半會有的夏澇,帶來了一樁絕大的財富,那就是幾百萬“活動人口”。
地方和中央的工程,需要海量人口,平日風調雨順,不僅找不足這麼多人力來辦,工價也很高。
南洋殖民地的移民潮最近越來越疲軟,不少新發現的熟地都無人去墾殖。扶南人口到了二十萬就再沒大的增長,勃泥辛苦開發多年,現在還不足十萬人口,呂宋那邊甚至還有不少民人回福建討生活,因為國中百業興旺,機會很多。而在殖民地,幾乎只有種田挖礦一條活路。現在有了幾百萬活動人口,推出去十分之一就是大成功。
另一方面,因為田物稅很低,種田雖難得富貴,過日子卻不成問題,這也使得國中新業漸漸缺乏人力。比如廣州縣西關的-坊即便有了蒸汽機還需要大量飛線挑梭的織工。但工的工價越來越高,不得不開始廣召女織工,由此引得國中爭論不休。
另一方面,不少織坊乾脆搬到江南龍門,召廉價的江南織工。
現在將這些活動人口推入城市,或者是推入新業,能在一定程度上滿足正蓬勃興起的工業對海量勞力的需求。要知道奴隸制已在呂宋和交趾漸漸興起,華夏人誘騙甚至捕虜土人為勞力,去幹挖礦背砂一類的低技術勞力活,已成為工業資本家們最青睞的選擇。
李肆沒馬上作決斷再問了一句:“如果選擇諸策並舉,除了影響國策之外還有什麼壞處?”
彭先伸說話了,顯然他提過反對意見:“大興工程以及殖民等策倒是沒太大壞處,就是花費太大,執行困難。而推農人入新業,就需要市場,足夠大的市場,容納百業勃發而產出的海量商貨。”
既是要推新業,肯定要並行各項政策比如對織造、鋼鐵、機械等業降稅,對收納這些災民為工人的工坊進行補貼。各業就此放大產能出產商貨肯定會激增,國家就必須為這些商貨尋找銷路。
李肆嘆氣:“這跟安內的國策可是衝突的……”
激增的商貨,自不可能由國內馬上消化,肯定要放眼於外。南洋、歐羅巴都是出路,當然,更現實的則是江南乃至江北,這又會影響英華周邊的形勢,國政還真是要走鋼絲,不可能舒舒服服地就靠著一邊。
蕭勝也在政事堂蹲著,他豪邁地道:“有什麼好怕的,只要不是傾國之戰,就靠眼下常備的陸海軍,也足以應付南北東西四面的麻煩!就像在緬甸和琉球,我們都只是在用一根小指頭跟對方頂著。”
這倒也是,只要不是決戰,眼下的英華,靠陸海常備軍,就足以解決絕大部分威脅。而此時在英華四周,有膽子跟英華作生死鬥的還有誰?雍正嗎?
李肆暗自嗤笑,雍正……他有這膽子?
英華如今的國力,已完全超出了尋常讀書人的想象,北面的雍正自然也難以明白。
以聖道八年為例,在這一年,英華擁有航海許可證的海船已有五千四百艘,總規模為三百萬料,海員數量高達二十萬人。
聖道八年,英華人口總數為三千五百萬,其中一千六百萬人在城市裡。長沙、潮洲、肇慶、泉州、福州等幾個城市都是五十萬人以上的大城市,應天府所營造的“大廣州”,更容納了兩百萬人口。
而最能體現英華已一隻腳步入近代工業社會的數字,就是鋼鐵產量。僅僅只是佛山冶鐵公司一家公司,聖道八年產生鐵是四千萬斤,這已是明永樂年間全國鐵產量的兩倍。算上其他冶鐵企業,聖道八年,英華一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