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武西直道與湖北之爭,現在升級到了官民之間的法權之爭,官僚們只能寄望於他們的權力之源:皇帝。能出來鎮場子。
很詭異,到十一月中旬,大皇子悠悠回了東京,繼續在寧綏號上見習,皇帝依舊沒發話。
長沙城郊一處園林裡,冬日暖陽灑下,兩人在園中軟椅相倚而坐,幾如一人。眉目還帶著一分哀色,清減了許多的朱雨悠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享受著丈夫的溫暖懷抱。
“下面人都在說。汪瞎子騙廷杖,大皇子裝呆相,薛陳磨刀霍霍,判官老爺急得跳牆,你到底是個什麼章程?阿肆……夫君……官家!”
朱雨悠喚了幾聲,李肆像是才睡醒。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這又不是舊朝,哪來的廷杖,哪來的呆相……”
李肆眨著眼,似乎才找回焦距,可腦子卻一片清靈。
“汪瞎子幹得好!比預料的還好,時勢造英雄啊,民權領袖這一名是跑不掉了。至於克載……他哪裡是裝呆,要裝就該一開始就裝,不然怎麼還跑去請教各方賢者,寫信問我的看法,他是看透了此事,然後照著自己畫下的線行事。”
李肆嘀咕著,朱雨悠沒聽明白,蹙眉道:“你不是讓克載歷政,還預設政事堂推著他出面麼?現在看來,克載似乎太過小心謹慎了,不會是壓力太大,嚇著了吧?”
李肆嘆道:“壓力?這是他的選擇,今日他不管此事,以後他也別想管這些細務了。別這麼看我,我對克載沒那麼多暗謀,對克銘也一樣,更不是事事都有成算。”
“太子到底該幹什麼,可以幹什麼,我心裡也沒底。之前讓克載上臺轉轉,是看他自己怎麼選擇。他有心唱戲,我就幫他修修調門,好處是我就能多一面擋箭牌,讓官僚和各路人馬能分一些心力在他身上作文章,壞處是還得面對那道千古難題,我跟克載之間又該怎麼處。”
“如我所料,克載的武人之心太重,只願意去求結果,不願意參與過程,他不想摻和這個棋局。我這個爹,就只有把這一國打磨得光光生生,如一團鐵球,他拿到手後,不必在多關心內裡的構造,當作武器,對外爭利就好。”
李肆苦笑道:“所以呢,這內裡的難事我都得作了,這就叫……坑爹。”
朱雨悠思忖了好一陣,大致悟了眼下的局勢,帶著絲愛憐地摟緊丈夫:“朝堂黨爭直指首輔乃至內閣的更迭,谷城和汪士慎案又涉刑律法權,中間還插著立太子之事。你是把三件事都壓在了一起,亂成這樣,不知要花多少精神調理。”
李肆再一聲長嘆:“這三件事原本哪一件都是十年方能穩成的,可時不我待啊,我本已在著手內閣更迭之制,想著老師還在,兩院分官權的事還可以緩緩,另尋契機,太子事更是如此,可沒想到……再加上給老師立下十年之約,滿清之事也得提前謀劃了,復土之前,必須立出廟堂經制,就只能這般壓迫了。”
朱雨悠道:“怕有拔苗助長之憂。”
李肆也皺起了眉頭,接著又散開,自信地道:“我還年輕……我定會給克載,給上天,交下一個可穩兩百年的英華。”
朱雨悠扶著他的心氣:“怎能只穩兩百年呢?你不是後知三百年麼。怎麼也該穩三百年。”
李肆搖頭:“兩百年已是奢望了,三百年……看後人吧。”
說到後人,李肆的手已放得不是地方了,嘴裡還道:“娘子也還年輕。咱們還能好好做人。”
朱雨悠不是三娘,光天化日的,即便夫妻多年,都自稱老婆子了,臉頰上依舊升起兩團紅雲,嗔道:“我看你是老不正經……”
但她沒推沒避,受著丈夫大手的摩挲。低低喟嘆道:“夫君別這麼著意哄我了,我也不再是小姑娘。不管是鄭學士之事,還是叔爺的事,都已放下了。我跟姐妹們都覺得此生已無所求,卻不能幫夫君分憂,夫君啊,你有什麼心事放不開的,也可跟我們說說。至少能解解悶。”
這話說得貼心,卻似乎另有所指,李肆的手停了那麼一剎那。笑容也僵了僵,瞬間又恢復正常,呵呵笑道:“你們開心,我也就開心了。”
兩人默默相倚,再無話語,許久後,遠處一聲輕咳才讓兩人分開。
來人是於漢翼,歲月雖未在朱雨悠身上留下太明顯的痕跡,但李肆已被刻蝕得面目大變,二十多年前的俊秀少年郎。如今已是沉眉斂瞼,不怒自威的君王。而當年像只瘦猴總綴在李肆身邊的於漢翼,也已蓄了短鬚,眉角還顯出幾縷細紋,在看相人眼中,那是勞紋。主一生心力皆耗於瑣碎之事,難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