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當時留給滿倉的感覺是父親太過較真和小題大做,可現在想來,似乎沒有那麼簡單。這讓他不得不對父親的過去產生了懷疑。
也許是因為生氣,也許是為了掩飾什麼,此時,鐵生手裡的柺杖與他的那條傷腿一齊上下抖動著。這讓滿倉心中陡然又漫過了一片新的疑雲:自打他記事時起,父親就拄著拐,並從來不許別人問及此事。問母親,母親也是在長長一聲嘆息後,說:“小孩子別問那麼多!”父親的殘腿就在滿倉心裡形成了一個永久的謎。
難道,父親的殘腿也與蘿尾村有什麼關聯嗎?滿倉心裡快速地想著,嘴上不由脫口而去。“您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想說?您的腿到底是怎麼致殘的?您為什麼不願讓我知道?”
“小兔崽子,你到底什麼意思?來審問你老子嗎?”鐵生這回徹底爆發了,他呼地撐著拐從炕沿邊站了起來,兩眼冒火般逼視著滿倉。
滿倉並沒有被嚇著,父親的舉動越發加重了他的疑惑,他冒著捱打的危險,在父親抄起身邊的板凳向他扔過來的同時,爭分奪秒地再次向父親甩過去一句話:“我只是想向您瞭解一些情況,您幹嗎這麼激動?”
“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告訴你,你能怎樣!”鐵生歇斯底里地喊著,氣得牛一般喘著粗氣。他右手拄拐,左手哆哆嗦嗦地伸向炕沿,想重新坐下。
滿倉知道父親累了,忙上前扶他坐下。他知道,多數這個時候,父親就像一隻使盡了威風的老虎,脾氣是不會再發作了。
“爹,您都知道什麼,就告訴我吧!”滿倉邊扶父親坐好,邊小心翼翼地懇求。
鐵生沒有回答滿倉,而是衝門外一嗓子把老伴喊了進來,問兒子回來了準備做什麼好飯,然後耷拉著眼皮吧嗒吧嗒吸起了煙,再不接滿倉的話茬。
滿倉看得出,父親有意在逃避這個問題,便想到了母親。午飯後,他剛要問送他出門的母親,可沒等到他發問,母親便先對他開了口:“滿倉,以後別再追著你爹問那些事了,會要你爹命的。”
“為什麼?難道我爹以前真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滿倉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望向母親的目光有些遊離的忐忑,似乎沒有信心接受母親還未做出的回答。
“唉,不是。想要你爹好,就別再問了。”母親幽幽地嘆了口氣後,也像滿倉父親一樣閉了口。
父母的表現,讓滿倉心裡像上了一把鎖,怎麼著也打不開。他沒有馬上回牛村,而是心情極其複雜地在場部轉了一圈,直到想起早上來時聽到的冷笑,才急急忙忙啟動摩托向牛村趕去,怕回去晚了再碰上什麼��說氖露��
陽光開始變成橘黃色的時候,滿倉遠遠地望見了村口。這回,在提心吊膽地經過那些柴草堆時,滿倉再沒聽到“嘿嘿”的冷笑聲。
可這回,他卻看到了一個人……
第三十四章 自閉的福子
滿倉看到的人是福子。福子是巴叔的兒子。
福子患有自閉症,三十幾年了沒有說過一句話,就為這,如今四十大幾了還沒說上媳婦。
據說福子十歲之前是說話的,卻在十歲那年不知為何突然閉了口,整個人也開始變得孤僻怪異。
滿倉聽說過福子,可見到本人還是第一次。他之所以認定他就是福子,是因為福子正在做一件事情。
福子正在殺一隻漂亮的公雞!說是殺,其實就是在用手掐!
福子一手反抓著雞翅,一手拼命去掐雞的脖子,臉上同時顯出極其猙獰的表情。這讓滿倉很害怕,他看著福子惡狠狠地掐死了雞,又看著福子用一把鐵鍬挖坑把雞埋掉並隆起一個小小的雞墳,雙腿就像被什麼釘住一般邁不開了步子。
福子在幹這一切時就像沒看到滿倉一樣,直到完成這一切後,才扔下鐵鍬,抬頭送給滿倉一個怪異的笑。那笑,在黃昏的夕照下,像一朵帶毒的花,又像一道橫在他臉上的鞭痕,有幾分詭異,又有幾分憨直,而更多的,卻是怵目驚心。
滿倉的目光只與福子的短兵相接了幾秒鐘,便迅速地避開,而是落在了路邊一長溜小小的墳丘上。這裡面一定埋著一隻又一隻的死雞。他想,心裡更加確定了眼前的這個怪異的男人就是巴叔的兒子福子。
原來,滿倉剛來牛村不久,就常聽村民抱怨說村裡養不下雞,而原因就是巴叔的兒子嗜好殺雞。他經常把村民家的雞偷到村外殺掉。福子殺雞的方式很有限制性,就是必須是用手掐死的,然後也不吃,而是埋起來。村人們也不知他為什麼會有這嗜好,又不好跟他這樣一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