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佳思吃著她剝的橘子,先還好好的,阿狸一問,不知為什麼就又發起脾氣來,“為什麼要跟他說?”
阿狸說“……他心裡掛念你——出征前還特地把你託付給我。你要趕緊好起來,不然等他回來,看見你這樣,也會難過。”
阿狸發誓,她說這話真的是想讓左佳思開心的。
但是左佳思這一次連枕頭都摔了。
她病中敏感,說了不少糊塗話,一遍遍重複著,“不用你可憐我。”一直到力竭昏了過去,也還喃喃說著,“你們互相喜歡,我呢,我怎麼辦。阿姊,我怎麼辦?”
那之後,她便再不肯見阿狸。
阿狸去看她時,她只怨懟的轉過身去,用被子矇住頭。
不及格判定(下)
左佳思病體愈發沉重,已近彌留。
阿狸不敢久拖,終於託人捎了信去。
她太瞭解司馬煜,他是個重情的。若為了前線戰事就不讓他知道真相,對他未免太殘忍。
信送過去第二天夜裡,司馬煜就從前線趕了回來。
雖然得了訊息,司馬煜趕回來的前一天,戰局已經發生了決定性的扭轉——謝漣率軍度渡過了淝水。北秦軍自亂陣腳,全線潰退,剩下的就是野火燒枯草一樣的追擊殲滅戰了——但知道歸知道,阿狸心裡還是有些酸酸的。
司馬煜真的為了左佳思回來了。
他拋下了大軍和皇命,放棄了即將收穫的軍功和榮耀,為了他心裡愛的女人,披星戴月,從前線趕了回來。
她早知道他是可託付終身的良人,卻不曾想到他可以情篤至此。
他下了馬,滴水未沾,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便直奔左佳思屋裡去。
秋夜清涼,更深露重。阿狸想給他披一件衣服,卻始終沒有追上。
阿狸追進屋裡去的時候,司馬煜正仍站在床前,動也沒動。
阿狸能想象他的震驚,左佳思病得脫了形,她一見之下都忍不住要落淚,何況是司馬煜。
左佳思想是被吵到了,悠悠轉醒,望著司馬煜,幾次眨了眼睛,卻已找不準,便含糊問道:“誰在那裡?”
阿狸眼睛裡淚水就跟著滾落下來。她輕聲道:“太子回來了。”
司馬煜這才回過神來,忙上前去攥住她的手,道:“阿青,我回來了。”
左佳思只是怔楞著,淚水不停的流出來。卻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胡亂的掙起來,“你回來做什麼,你又不要我。我也不要你,我不稀罕,我誰都不稀罕……我一個人也能好好的。”
司馬煜只是用力的抱住了她,“我要你,我喜歡你,阿青,阿青。”
他一遍遍叫著左佳思的名字,左佳思沒了力氣,一面哭,一面喘著,漸漸的哭聲和喘息都聽不見,就只剩有氣無力的咳嗽。
司馬煜親著她的頭髮,悲痛得說不出話來。
外間宮女送藥進來,阿狸接了,捧上前去。
卻聽到左佳思斷斷續續的說道:“……我叫人害了。煜郎,我是叫人害的……你要替我報仇。”
阿狸手上一抖,藥便從碗裡晃出來,灑了滿手。她燙得不行,卻還是強捧住了。司馬煜忙騰手接了。阿狸無措的望著他,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很遲鈍,缺心眼,不愛把人往壞裡想。可她並不笨。
她很清楚若左佳思被人害了,嫌疑最大的是誰。
司馬煜也望著她。
阿狸忽然就難過得喘不過氣來,她想說“不是我”,可是她說不出口。
她強忍了淚水,跪坐在一旁,輕聲問道:“阿青,是誰害你?”
左佳思抓緊了司馬煜的胸襟,目光明明是盲的,淚水卻不斷的滾下來,“你叫她出去……我不想見她。”
阿狸抬眼望著司馬煜。她腦子裡只剩一片空白,但她還是用力的睜大了眼睛,望著司馬煜。淚盈於睫,視野已經花成了一片。
她總是迷迷糊糊的,每一次都是司馬煜在一旁替她來來回回的折騰。她已經習慣了,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就等著司馬煜替她說話。
但是這一回,他卻說:“你先出去。”
阿狸起身。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哭出來,更不想讓司馬煜看見。
她每次看電視劇,聽到裡面男人氣急敗壞的揪著兄弟的領子追問:“媽的,你到底信這娘們兒還是信我。”就覺得這哥們兒是找抽來的。
但現在她明白這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