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之以禮,不稍有逾越。那感情就如水一樣細緩流長,沒有澎湃洶湧的跡象。但誰說這感情就不深厚呢?
卻忽然就被截住了。心知肚明的良緣,就在那一句話之間,成了不能宣之於口的私情。便如水流無處舒緩,只能一點點漫溢上來。
便是謝漣這樣少年,也微微有些透不過氣來。
此刻忽然間就見到了阿狸,有一些心情便要破堤而出。
阿狸垂下頭去,避開了謝漣的目光。
謝漣深深的望著她,並沒有迴避。
阿狸就站在那裡。默默的等著。她想,其實這一次,她也可以交給他來決定。
或者說只能交給他來決定——謝漣原本可以不被牽扯進來。
她這一生和謝漣的一生是不對等的。她不及格可以補考,可以一次一次讀檔重來。謝漣的一生,卻是貨真價實的一生。所以有些事她可以努力,另一些事她卻不能爭取,只能成全。
這很矯情。但她想不出更好的做法。
很久之後,謝漣才開口道:“屋裡沒有點燈,我不知道你在這裡。”
眼睛裡那些將起未起的東西,已經平復下來。連聲音裡也不帶半分異樣,依舊是少時他們說笑時用的,隨意又親人的語氣。
這也才是謝漣。
阿狸就輕聲答道:“我來得早,先前還沒這麼暗。”
謝漣點了點頭,又解釋說:“我來找王琰借書——他前日讓我來自取的。”
阿狸說:“嗯。”
兩個人一時又安靜下來。謝漣取下了架上的書,阿狸也把手上拓本放回去。隔了一個架子,誰都沒有先動一步。
這個時候兩人共處一室,無疑是不妥的。
令人不能喘息的靜默裡,兩個人同時開口,“你……”
阿狸閉上了嘴,謝漣等了一會兒,便接著說,“外間在下雪——雨雪交加。地上看著像積雪,踩下去卻全是水。”
阿狸便細細的聽,果然有雨雪打在窗稜上,悶悶的噼啪聲。
但她還是說,“我該回去了。”
謝漣沉寂著。
阿狸就從他身旁過道里走過。
有那麼一瞬間,謝漣就想探出手去拉住她。那一瞬間無限的長,他連阿狸走錯時空氣裡落在她肩側的光塵都數得清。但那一瞬間又那麼短。只是一個錯神,阿狸便已經走了出去。
這一去,便再也不會回來。
他終於開口,“明日便是十五。”他用聲音截住她的去路,“我曾說會帶你去山上賞月。你還願意去嗎?”
阿狸的腳步便如約停了下來,她回過身,就那麼望著謝漣,“你要我去,我便去。”
她很清楚若謝漣真給她邀約,那意味著什麼。
而謝漣也很清楚,阿狸給他的許諾,意味著什麼。
聘則為妻奔是妾。
只要他開口,她便能捨棄太子妃的尊位和王家對她的庇護,卻連謝漣正妻的名分也得不到。
這是將性命、榮辱一併交託,這分量比她之前應允“我選你”,來得更為沉重。
此刻謝漣的腦海中並沒有想太多的東西,很長一段時間裡,也只有一山一水。他記得在很久之前某一個寧靜熨帖的午後,她曾那麼安靜的坐在他身邊看她垂釣。他也曾幻想某一個清冷澄澈的月夜,雲海在山腰見翻湧,露水凝聚在青草上,她依舊站在他的身邊,只是偶爾相視一笑,便有十分的圓滿無缺。
他們是可以尋一處去隱居,從此不問世事,安然度日的。那是尊卑名分都無所謂。
但是下一刻,謝漣便知道,這個諾言他是不能給的。
他愛那悠遊與閒適,但他心中並無隱逸的志向。早在他幼時他父親去世的時候,他就已註定將擔負謝家這一脈的榮耀與富貴。他定然是要做一番事業的。
為了阿狸而放棄這責任,他不知自己日後會不會後悔。等他後悔時,他可以再出山,但阿狸又該怎麼辦?
那個時候,她甚至得不到家人的庇護。因為是她先拋棄了。她就只是個任由揉捏的、揹負這淫奔汙名的孤女罷了。
只怕她也是要懊悔的。
王家嫡女的身份,在他們兩個人的相守和相愛之間,便是必不可少的。
這雖然殘酷且功利,卻是最無遮掩的真相。
也果然如阿狸所料,謝漣這一遭終於坦然的回過身來。那雙漆黑的眼睛就那麼柔和的正面望著她,這一次他們之間毫無阻攔,目光可以直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