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芽假嗔道,“什麼姐姐,應當叫夫人!”玉芽索性扭到靈眉肩上撒嬌兒,一臉嬌憨,“我喜歡叫姐姐麼,姐姐這衣衫上的繡樣真好,也教我一教,可好?”一時間這院子裡鶯聲燕語,熱鬧非凡。
……4。21……
如此,靈眉便暫隨貞良於這院內東廂住下。太太王氏憐她年幼失業,命賬房與她玉芽一般的份例,皆二兩銀子一月,那葉靈眉與銀錢毫無計較,全交給花嫂子掌看,又她素來是個手裡散漫的,喜愛蒐集珍奇巧物,或自留賞玩,或贈於他人,因此花嫂子千般算、萬般省,頭一月下來仍不過將將抹平。她心中極為此擔憂,靈眉卻不以為然,“這些本就是他家之物,蒙太太憐贈,若我摳摳縮縮全留在自家,豈不讓人背後說話,不如散回給他們。”花嫂子聞言只得作罷。
這一日,靈眉與玉芽約在花園賞花,周家的花園甚大,然時至晚秋,只有西南邊的一從桂花開得還好,靈眉玉芽兩個結伴而行,手裡各執一小簍,撿那剛開的、花瓣完整潔淨的,一朵朵擱到簍中,簍底鋪著芭蕉葉,米粒大小微黃小花落在上頭,煞是鮮亮好看。
玉芽落後一步,抬頭一看,前面葉靈眉一襲青衣,因天涼,外面裹了貝殼白色垂絛紗罩,此刻半褪到肩頭,臂下紗裹層層欲飛,她唯恐吹散簍中花瓣,低頭抬手使一層紗護住,玉芽看得羨慕,不禁贊出聲來:
“欲乘風,卻瓊樓玉宇在此處。”
靈眉回眸輕嗔,她今日輕衣簡飾,烏雲一樣的慵懶髻上只別了朵碧玉蝶兒,“你說什麼?”
玉芽上前攀住她一截衣袖,她自己穿了件粉桃紅掐腰荷葉裙,頭髮扭成幾股碎辮,再抓成雙鬟,各用紅寶石飛鳳釵別住,也是眸如點漆,活潑可人。兩人相視一笑,靈眉往她籃裡望一眼,“懶東西,才只摘這麼些。”
玉芽道,“我本就不會,只是聽你說桂花糕兒、桂花粉的饞人,這才湊湊熱鬧罷了,自還要多煩勞姐姐。”
靈眉笑她,“嘖,連粉兒也是吃的。”
周奉從裡屋出來,四兒忙迎上去,周奉吩咐他,“備車回家。”四兒應一聲,端上水盆擱在架上,一邊道,“今日這樣早。”回來,周奉剛洗淨了手,正拿一塊絲綿手巾擦呢,那四兒忍不住脫口問道,“二爺,那位杜夫人……”
周奉抬頭,手上仍自輕輕擦拭,面上平靜,“她怎麼著?”
四兒奓著膽子遲疑道,“就這樣算了?”
“哦。”
四兒心裡頭嘀咕,什麼叫“哦”,這就完了?先前想的什麼似的,為她還踹我一大腳,怎麼這一月裡突然就一字也不提了,混若無前些事一般。可他哪敢多言,眼見主子無任何吩咐,暗想自己也無須多事,遂把頭一縮,出門牽馬去了。
回到家中,周奉先去了養山堂,欲與父親商量再赴金陵之事,不料父親對此事並不大同意,可他半月之前已派周成去打前站,各處均已打點,原以為父親一準會應,此時他若不應,款項就難跟進,款項難以跟進,帶著後面諸事難行,搞不好前面投入的本錢也要落空,周奉思及此,不由憂心。
經過花園,恰遇到靈眉玉芽兩人摘花出來,玉芽見到他,小鳥兒一樣飛奔過來,纏上週奉手臂,“二哥,我與姐姐來採花做桂花糕兒,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回?是從爹爹那裡回來麼?”靈眉也走過來,一旁淺笑站立。
“周家哥哥。”
周奉應付玉芽兩句,微點頭向她還禮,他如今對靈眉已如對其他人一般自然,不僅再沒有過分生硬之處,連故意疏遠冷淡都沒有,端的是彬彬有禮,遠近得宜,有如一枚謙謙君子,“有勞你了。”
“沒有,”靈眉忙垂首回應。只是靈眉素來心思纖細,直覺上,總隱隱感到這位結義姊夫對自己的排斥與惡感,哪怕他從未表面流露過,但那不遠不近、恰到好處的語氣聲調,總讓人覺得不過是出於一種良好的教養和禮節罷了。因此下意識的,她亦有些刻意迴避他,相處時無比恭謹。
玉芽對自己哥哥原無有這些猜測講究,笑嘻嘻問道,“哥哥,剛我和姐姐還說呢,你不是打發了人去金陵,不知道葉姐姐家裡人的情形打聽到一二沒有,”靈眉忙要攔她,“玉芽妹妹……”
玉芽道,“怕甚麼,今日正巧撞見二哥,難道你不想葉伯父葉伯母,不想我那姊夫?”
靈眉本極也想由著玉芽代問的,待聽她最後一句,不由面染飛紅,生出窘色,遂忙低下頭輕咳掩飾,周奉看她一眼,淡笑道,“周成還沒有回來,前日收到的書信裡,他已派人前去平江查探,只是現下還無有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