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同他作比較,同雲登待在一起,那種身心的快樂,就會讓她深深地感到他帶給她的快樂是格桑永遠無法給予的,這是用金銀首飾,珊瑚瑪瑙,海參魚翅替代不了的快樂。這一切,她作為一個女人,她滿足了、她死而無憾。與日俱增的情慾鼓譟的怒火,表現出外人聽起來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楊格桑卻飲恨地掖著到死都沒有說的一句話,“為雞毛蒜皮爭吵是表面現象,真正的原因,是*的情慾鼓動這個*人不顧一切了。”後來的日子,他們開始爭吵,從小吵到大吵,吵到直到她豁出去對他說:“她就是死也要同雲登幽會……”
這話無情地刺痛了楊格桑,在楊格桑確認她懷上了雲登的“野種”後,他的康巴刀作出了痛快的選擇:“你們在地獄去幽會吧,你的心上人隨後就到!”話語間,尖刀捅向女人。
刀進肉中的那一瞬間,雲登看見,娜珍送給自己的金呷烏掛在睡房裡抖動不停。
在血腥味彌散的睡屋裡,楊格桑平靜而無悔地將娜珍的屍體裝進皮口袋,趁野狗都在熟睡的三更之夜,把皮口袋拋入了滾滾浪急的折多河。隨後,他喝了從小到大加起來還沒有當晚多的白酒,之後便不省人事。
第二天,楊格桑約了雲登來到大石板處。令雲登始料不及的是,他原以為楊格桑是來找他談條件的,不等他開口就搶先說:“你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你們只開花,不結果的婚姻。”說話的口氣帶著明顯的嘲諷意味。
“已經結束了。”楊格桑沉著地應對雲登的傲慢。
“這樣就好了,說說條件吧。”
“這就是條件。”楊格桑說完就掏出一隻翡翠的玉鐲拿在手裡掂了掂,冷笑中充滿殘酷。
雲登一看就是自己送給娜珍的定情物,他立馬明白了一半,“你把她殺了?”他問了他,一股血液從腳衝上了頭頂,他對著楊格桑狂吼,“畜生,老子要把你剁成肉泥!”
“雲登格龍,我楊格桑是明人不做暗事。”只聽見那隻玉鐲在石板上被摔碎的聲音,隨即楊格桑從腰間抽出兩把刀,一把拋在石板上,說道:“來吧,我們乾乾淨淨地做個了斷。”
看見碎渣四濺的玉鐲,雲登意識到了娜珍與之同樣的命運,憤怒的臉突然扭曲,他迅速拾起刀,同有備而來的楊格桑較量。一番廝殺,昨晚酗酒過度的楊格桑顯然有些體力不支,不久,從楊格桑背後傳來了齊登的助威聲,“雲登,我來了。”就在格桑轉身回望的一瞬間,雲登將刀插入了他的胸膛,茶商腿一軟,跪在地上,試圖掙扎站起來時,雲登又補了一刀。
看著雲登,茶商因疼痛而痙攣的臉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吃力地說:“雲登,你贏了,但你還是輸了。”話音剛落一口鮮血吐在雲登握刀的手上,身體順勢栽倒在大石板上。
一場為愛而生,為恨而亡的康巴式的愛,就這樣在大石板上誕生,在大石板上消亡了。如不是呷瑪涅巴提醒老爺天色漸晚,雲登的思緒還在二十七年前的時空裡遊離,飄蕩……
5 人神之盟(1)
時逢敬雞朝拜墨爾多神山的日子,正是布里科小麥抽穗的時節,造物早於苯教在洪荒時就作法泥石流將大渡河上游沿岸沖積成一片片高低錯落的臺地,在布里科臺地上,那隱秘滄桑的碉樓,如一座座直衝雲霄的長劍,昭示著藏漢大走廊上各遷徙民族生生不息的抗爭精神。這些碉樓曾讓強大的乾隆皇帝坐如針氈,著名的長達二十年之久的金川戰役就在峽谷裡發生;這些碉樓記錄著爾金呷馱隊在古茶道上的光榮故事;如今,遠方被雪山環抱的八琅喇嘛寺的轉世大活佛又在碉樓的見證下誕生了,這一吉祥之事再次走入了藏人輪迴的生命理念。
阿滿初嘴裡不說心裡想的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在碉房外的啟明星目不轉睛的窺視下,她已經將妹妹澤央措的腰帶扎牢,接下來她用溫水將臉洗淨,然後揭開一個黑色的土罐,一股醪糟味撲面而來,她用銀質羹舀出淺黃色的粘液均勻地將它敷在臉上,像羊胎盤上的一層亮膜,溼潤而透明,妹妹也學著她的樣子如法炮製。這一招是去年帶著右手脫臼的妹妹隨阿爸去康定“回春醫館”醫手時學到的。當時一位身穿旗袍的女人捂住腫得“猴耳包”式的腮幫來拔牙,那女人白紅而嬌嫩的面板令她十分羨慕。後來阿爸帶著她們去拜訪康定知縣時,她才知道去拔牙的女人原來是知縣的夫人。夫人告訴了她這一秘密,用豬胰子泡在醪糟汁裡,再加些蜂蜜或冰糖泡上半年就可以使用。倆人相互對視亮晶晶的滑稽模樣,忘情地大笑起來,“噓!”她強忍笑容用食指堵在唇上悄聲提醒妹妹,說:“阿媽聽見會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