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進入康定的那一刻,根呷就感到爾金呷把他帶進了康定這個大染缸。看見那些穿黑袍掛十字架的神父、戴白色號帽的阿訇同穿絳紅色袈裟的喇嘛相安無事地生活在同一個地方,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問自己:難道是我們的宗教出了什麼問題?在松贊干布統一藏區後的一千多年的時間裡,我們藏人就信奉佛教,藏人的出行、吃、穿、用、住都同佛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但是近百年來,藏東出現了和西藏不一樣的情況,那些洋人來到我們這裡,起初我還以為洋人只對我們的山、動物、植物感興趣,他們拿著透明的西洋魔鏡,在我們的土地上東照西望;拿著小鐵錘在谷邊、在山崗東敲西捶,看見他們的這些動舉,根呷活佛的最初結論是:洋人是好動的動物,他們不像我們是用心靈在同自然界的一切交流和相處。在後來的靜觀中發現,事情的發展遠不是最初的判斷那樣簡單,三三兩兩結伴而來的洋人沿著河谷走廊除了帶著魔鏡和鐵錘還帶來了他們的信仰,那些穿著黑袍的神父胸前掛著“耶穌”的銀色十字架,手裡捧著《聖經》,他們十分友善地與人相處,幫助最窮苦的人治病,幫助婦女和兒童……針對這些現象,根呷活佛分別請教了康定安覺寺的登巴活佛、度扎寺的莫熱活佛、金剛寺的多洛活佛。登巴活佛對提起天主、基督、耶穌、牧師十分惱火,他說:“這些洋教目的就是跟我們爭地盤。他們給受迷惑的人白色或黃色藥丸,用針注射魔鬼液體,讓他們中邪跟著他們一起信天主。我準備在*會上,詛咒他們的魔鬼行為。”莫熱活佛雖然同意登巴活佛說的洋人同他們爭地盤,但他卻對神父的從善行為同登巴活佛有一些分歧。他認為:“拯救苦難的靈魂,讓人們棄惡從善,是佛教和天主教的共識。當務之急是要搞懂這些不遠萬里來到我們這裡的主教或神父,他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是要立足根基來搶走我們的信徒,還是曇花一現、像蜻蜓點水過一段時間就離開這裡?”多洛活佛卻是這樣認為:“別看這些洋人表面上對我們十分友善,做一些廣善樂施的表面活,我總覺得他們有來頭。在關鍵的時候,官府總替他們撐腰。這不是白色藥丸和神秘液體在他們身上起作用,他們的最終目的是要進入我們的聖地拉薩。因此,我們應對他們小心提防、慎之又慎。”
根呷活佛聽了三位活佛的不同見解,感到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有些迷糊,包括爾金呷引種鴉片的這些新問題一直在他心中盤旋。總之,他對洋神父的目的還沒有找到滿意的解釋,他決定在參加慧遠寺*會之際,向德高望眾的西繞大活佛請教這一難題。
3 落戶藏東的惡魂(4)
根呷終於在藏曆火雞年的八月十三這天來到慧遠寺,寺廟的蟒號和鈸鼓聲像磁場般發出一波接一波的召喚。根呷能感到,每當西繞活佛在法臺上俯視羔羊一般溫順的信眾在他的手掌觸控下魚貫而過時,古老的遊牧民族當年隨藏王松贊干布征戰時的那種勇猛的氣概已蕩然無存,他深感宗教的巨大魅力和作為宗教傳播者的無尚光榮。
黃昏時分,根呷陪同西繞活佛散步,西繞活佛對他的不解作了如下的解釋:“漢人云,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孫子兵法》的最高境界。弘揚佛法並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們的宗教在雪域大地傳播了一千二百多年,在前弘期和後弘期中,一代接著一代的高僧大德前仆後繼,在異端之說面前表現得如此鎮靜,足以說明佛教的寬容和包容是海納百川,我們的信仰將永遠屹立在雪域高原……”看見根呷聽得非常認真,西繞活佛繼續說:“如今的了悟就是真佛,當我們瞭解永無止盡的自然心就是上師的本性時,執著的禱告或認為的抱怨都派不上用場了,只要歇息在這個純真、開放和自然的境界中,我們就可以獲得渾然天成的自我解脫。”
無論多麼深奧的道理只要從西繞活佛口中說出,根呷的每一次不惑都能在上師那裡獲得圓滿解答。根呷認為,“上師的智慧是前定的,雖然自己也起五更睡半夜地研習佛法,但出現的一些實際問題,僅靠自己的知識和智慧是難以解決的。至於基督教、天主教和*教能在我們這裡傳播,有它得以傳播的道理,就像內地的儒、道等。”
西繞活佛從容地告訴他:“沒有必要恐慌,一如既往地在佛的大地上傳播佛的理想。”
根呷聽完這番高論已是夜幕降臨,啟明星在高原的天際間,閃爍著為迷途的羔羊指路的星輝。“天不早了,回寺讀晚經吧。”西繞活佛提醒根呷活佛。拂面清爽的微風裡,兩個絳紅色的剪影在深藍色天幕的襯托下,佛心驅使肉身緩慢地向寺廟移動。根呷深信,雪域大地上有眾多像西繞活佛一樣的高僧大德,他們的法力會戰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