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夜深沉。
一彎上弦月,從一片淡雲中露出了金鉤。
夜空中,群星閃爍,淡雲二三,晚風輕拂,夜涼如水。
“古家堡”,靜靜地伏踞於一片黑暗中。
稠密林木中,偶爾閃爍著幾點燈火;昏暗月色下,夜風拂過梢頭,掠開樹海,也偶露幾角飛簷廊影。
亭、臺、樓、謝,朱欄小橋,縵回畫廊,碧綠清澈的池水,全籠罩於寧靜的夜色裡。
幽深、雄偉、煙水迷離,靜得出奇,美得出奇。
嘉地,靜的夜色中,出現了一個動的東西。
那是一縷黑煙,不!一個長長的黑色人影。
這黑色人影不知起自何處,但如今,卻正飄蕩在“古家堡”
那廣大、幽深的庭院之內。
如幽靈,似鬼魁,其輕點塵不驚,其疾閃動若電。
這黑色人影,似對“古家堡”中情形十分的熟請,一出現,便直奔後堡,儘管穿畫廊,越幽徑,卻神不知、鬼不覺。
能在“古家堡”內恍若人無人之境,使得舉堡上下茫然無覺,這個黑色人影之功力,可想而知。
終於,他停身在一座樓房之前。
這座樓房,赫然是白日裡古蘭、宮寒冰、辛天風師兄妹陪著書生目毅,來為古嘯天診病的那一座。
也就是古嘯天目前獨住養病之處。
門,無聲的開了,黑色人影一閃而人。
門,又自動合上。
黑色人影經甬道直抵石室。
石室內,燈光明亮,兩個青衣小憧坐在榻邊,尚未入睡,黑色人影信手輕抬,兩個青衣小憧倏然垂首。
然後,黑色人影閃身飄進石室,直逼榻前。
那是一個黑袍人,因面對錦榻,背向室門,由外內望,看不到他的面貌。
黑袍人剛剛站定,石室內隨起一個蒼老的話聲:“你來了。”
天!赫然竟是口不能言的古嘯天的聲音!
只聽黑袍人道:“不錯!我又來了。”
話聲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古嘯天道:“你又來做什麼?”說得很平靜。
黑袍人道:“看看你,探探病。”
古嘯天道:“看來我該謝謝你!”
黑袍人一聲輕笑,好不陰森。“那倒不必,我有自知之明,若按我加諸你的,你是恨不得把我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古嘯天道:“你的確很有自知之明。”
“那當然!”黑袍人嘿嘿笑道:“一個人起碼要能夠知己,像我嘛,不但能知己,而且能知彼,所以我無往不利,做什麼都穩操勝券;要不我怎能把你置於股掌之上,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呢?”
事實如此,古嘯天似乎無話可說,但他仍然說道:“恨只恨當初我瞎了眼!”
黑袍人得意地笑道:“一著之錯,全盤俱墨,悔之不及,恨之何益?我替你惋惜。其實,你該明白而感激,若沒有我,‘古家堡’能有今日麼?能領袖武林、稱尊字內麼?好名的你,應該是知足了。”
古嘯大冷哼一聲,道:“早知有今日,我寧可‘古家堡’永遠默默無聞!”
“來不及了。”黑袍人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你可知道近幾年來‘古家堡’在武林中聲名何等狼藉麼?
普天之下,敢怒而不敢言,恨‘古家堡’已然入骨,縱然我饒了你,天下武林也必然放不過你。“錦榻猛起一陣抖動,古嘯大突然撐起身子,鬚髮俱張,挑眉瞪目,目光如電地怒視黑袍人,氣極聲顫道:”你——你——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你還有一點良心沒有?多少年來我養育你、培植你,畢生心血花在你一人身上,你竟害得我生不如死、身敗名裂,你何其忍心……“
黑飽人陰陰一笑,截住話頭,冷冷地道:“現在還提這個做什麼?你給我的恩惠,我已悉數報答,你怎不睜開眼看看?
‘古家堡’威震宇內、睥睨武林,這應該比你給我的要多得多。
別激動,激動對你的病沒好處,省點力氣躺下吧!“古嘯天真個躺下,倒非聽話,而是他自己知道他支撐不住,他上半身又為黑飽人擋住,只能聽到他的話聲:”古嘯天英雄半生,料不到一時不察竟全毀在你的手中,令人好恨!“淒涼、悔恨、辛酸、悲憤……兼而有之。
“別怨天尤人!‘嘿袍人冷冷說道:”要恨你該恨你自己,只能恨那一個’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