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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手從毯子上站起來,身子都晃了一下,互相笑嘻嘻地指了指對方。

“你醉了。”

“你才醉了呢。”

“下次去喝點真傢伙?”

“誰怕誰啊。”

她們從小巷裡出來,正趕上清真寺的鐘聲響起,回回們就地禱告。南一忽然掩著嘴巴笑起來:“哈哈,汪明月你在幹什麼啊?你在跟安拉要什麼?”

明月雙手合十地站在那裡,眯著眼睛說:“我想要變成你。”

“變成我?”南一聽到了最好玩的故事,“你要變成我?!為什麼?”

“因為你快活。”

清真寺圓塔上的新月映襯著後面的夕陽和晚霞,顯得十分明亮。低沉的誦經和禱告的聲音從每個角落喁喁傳來,像低沸的水,蒸煮著祝福願望祈禱和贖罪,將它們融化成輕薄的空氣,慢慢升上天空,請神明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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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清真寺的門口告別。明月叫一輛人力車回王府,南一上了直通自己家裡的電車。她坐在車廂後面的位置上,雙手籠在袖子裡,想著明月的話出神,明月想要變成她。因為她快活。原來她給人這樣的印象,難怪中學的時候有人拉著她去戲劇社呢,表演得這麼好,自己都不知道,真正是入了戲。

明月要變成她,其實很容易:聊天的時候只撿搞笑的,離奇的事情說,聲音大一點,笑聲久一點,就會給人快活的印象了,就會受歡迎。只是她的心並不是這樣的,惦記著一個人,思念著一個人的時候,誰能快活起來呢?

那是一年前的冬天。

第二十三章

南一是漸漸知道汪明月和吳蘭英的後果與結局的。那天之後,明月再不來學校上課了,十多天都沒有訊息,終於南一在教務處看見幹事在整理明月的材料,她這才知道她被那位姓愛新覺羅的“叔叔”送去了日本。而吳蘭英則音信全無,當南一天真地奢望著有一天也會得到關於她的,類似於明月的片段訊息,說她被送去國外讀書,或者被遣送回老家,或者頂不濟被關在某個監獄,而南一至少可以去探探監的時候,一個最可怕的說法在城裡蔓延著:組織並領導學生運動的年輕人們被軍閥逮捕,並早已被秘密殺害。沒有人證明這個說法是對的,因為誰也沒見到屍首;更沒有人證明這個說法是錯的,因為這個女孩再也沒有回到她的課堂,家鄉,或者她的朋友們面前。

這個事件之後,南一的父母並沒有因為女兒鋌而走險,幾乎喪命而責罰她。劉太太坐在南一的床頭給她講了一個故事,說收成不好的年份裡,鄉下就會鬧另一種禍患,深山老林裡面的銀獾子會跑下山偷人,它會變身成一個水靈靈模樣俊俏的少年,轉躺在雪上,直挺挺的,做出個快要凍死的模樣,有同情心的小姑娘見了,就會想要把他救過來,剛背到背上,銀獾子就把她給攝走了。不過銀獾子不吃她也不害她,只把她養得白淨肥美了,給自己做媳婦。饑饉年裡,各家丟失的女孩子都有這樣一種解釋。劉太太拍了拍南一的後背說,你就想,那個女孩會不會也是被銀獾子給叼走了呢?叼到山上去,給它做老婆呢?她長得怪好看的,對不?銀獾子從來不難為好看的小女孩的。

十八歲的上了多年洋學堂的姑娘會相信這個無稽的傳說嗎?那些親手把女兒賣給人販子的飢餓的村民們會相信這個傳說嗎?然而是否相信,僅在於你是否願意去相信,是否願意讓一個更有力的,更由不得你的解釋讓自己的心好受一些。南一的心裡默然接受了這個解釋,她縮在裡面點點頭,同時掩住滿臉淚水。

但媽媽講的這個故事卻埋在了南一的心裡,成了她跟一個年輕男子故事的開端。她見這個人躺在雪堆裡面,直挺挺的,頭髮眉毛睫毛上面都沾滿了白色的雪花,腦袋裡面便出現了這個故事。他是深山老林裡面下來的銀獾子。

那是1924年的春節。已經高中畢業的南一跟著爸媽去撫順鄉下的姥姥家過節。姥姥請村裡的屠戶宰了一頭二百四十六斤的大豬,肥油煉了整整兩罈子,跟灌好的血腸一起放在廚房裡。豬頭供在香案上,旁邊還有豆包,魚形饅頭,乾鮮果品。排骨後鞧被拆成大塊埋在院子裡的雪堆裡。井裡面冰著秋梨和蘋果。屋子裡的炕燒得熱烘烘的,大人們坐在上面吃花生,嗑瓜子,小孩子在炕下面打吧唧,玩彈子。不大不小的南一挨著炕邊坐著,籠著袖子看著表弟把更小的表弟手裡的吧唧以一種頗狡猾的方式一個個地贏過來。

舅叫口渴,媽讓南一去外面取凍秋梨來。她巴不得地找了個機會出去,也不去拿梨,自己出了門逛遊。踩著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