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進去了。”
修治依依不捨。
他對她總是依依不捨的,可是每次見面不是時間緊迫,就是有突發情況,話不能說完,容顏還沒有看清,讓他事後想要回憶都覺得線索太少。可是這天夜裡,在這個簡陋的民宅門前,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生活裡剛剛發生的一些變化,這讓他覺得心疼,又因為潛藏的某種可能性而覺得有些激動,他拿著自己的帽子,站在那裡好久沒動。明月陪著他的沉默。
賣豆腐的漢子推著吱吱呀呀的車子從巷子口過來,他一手推車,另一隻手捂著肚子上,慢慢走到門前,抬頭看了看站在門口的修治和明月,顧不得好奇,也沒時間招呼,上了幾節臺階,明月見他腳步發軟,正想問張哥你怎麼了,漢子已經倒在地上,呲牙裂嘴地滿地打滾。
明月嚇了一眺,忙開了大門,三步並作兩步去找張家媳婦。
修治把姓張的漢子扶起來,他嘴巴扁了扁,忽然脖子向前一挺,吐了修治一身,隨後便昏死過去,毫無知覺。
修治的司機連忙跑下來,跟修治一起把老張抬進車子,她媳婦披了袍子正跟著明月出來,看見自己丈夫郎當著腿,以為他死了,當即嚇得大聲哭叫起來。明月費了好大勁把癱軟的婦人架起來:“嫂子,沒事兒,剛才張哥還好好地推車,咱先把他送醫院,你別慌啊,別慌!”
深夜裡街上沒人,汽車一路賓士開到醫院,修治繳納了費用,老張被送進處置室診病打點滴,他這才去洗手間清理了一下大衣上的汙穢。出來了,明月等在門口,說話有點結巴:“謝謝你啦,修治先生,要不是你,都不知道怎麼辦。”
他搖搖頭,找了一個長板凳坐下:“可能是膽囊炎。”
“你怎麼知道?”
“上大學的時候同屋也是這個問題。天氣一冷就會犯病,樣子一模一樣。都是我幫忙,送他去醫院的。”
“後來好了嗎?”
“可能是吧。出家上山了。生活更有規律,說是後來少發病了。”
“是宮澤君?”
“我跟你說起過宮澤君?”
“說過的。小桔帶我去府上的時候,你說從前經常一起上山宿營的四個朋友,其中有一個留在那裡了。你提到他名字。”
“我也說過為什麼了吧?”
“嗯。他的戀人嫁給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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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你的記憶力可真好。”修治笑了笑,“現在有時候我也會想念宮澤君。這個人是個大個子,手長腿長,很帥氣,人活潑,愛說笑話。
他身上總會發生些事情,總有故事。比如說會因為膽囊炎嘔吐,比如說出家做了和尚,這樣的人是有標誌性的,無關好壞,人人知道了都要議論起來,再把他的事情說給別人。可是人們說起我,會說什麼呢?……我從小就是如此,什麼都還不錯,總是很守規矩,卻沒有一個突出的讓人記得住的地方。好也好不起來,壞也壞不下去。是一個,…”修治想了想,目光有點散,深夜裡,他累了,他不那般看重自己了,“容易被忽略的人。
這件事情可真讓人灰心啊。但是我歷來如此,自己跟自己妥協了…”
“修治先生是我見過的,最善良最慷慨的人。如果我跟別人談起身邊的朋友,我不會談起那個有膽囊炎的人,也不一定會說起來出家當僧侶的那個,但是我會跟他們說起修治先生。”
“會說我什麼呢?會不會說我愛上明月小姐,但你裝作不知道?…”
第四十八章
“會說我什麼呢?會不會說我愛上明月小姐,但你裝作不知道?……”
明月聞聽此言,心裡面如同有冰水滴在燒紅的烙鐵上,冷熱交融,“嚓”地一下騰起白霧,矇住了眼睛,好半天竟不能反應。半晌轉過頭去,心裡面又開始惱怒自己:一直以來自以為是的聰明,佔有著利用著這位好先生的善意與慷慨,一次又一次地給自己幫忙,就像小孩子,笑嘻嘻地抬頭託著手跟大人要糖果,卻總還擺著一個可憐又淘氣的態度,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不親不疏的關係,對他的心意裝糊塗!但他是知道的。他怎麼會不知道?誰能像她這樣愚蠢?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子!
這種自責和懊惱讓她霎時覺得如此難堪狼狽,生生逼出一身冷汗。她撕去了自己那層溫柔的軟弱的偽裝,忽然惡狠狠地轉過頭,滿眼都是淚,卻瞪在眼睛裡面不肯流出採,咬著牙對東修治道:“東先生說我裝作不知道?我應該知道嗎?我知道之後要怎麼辦?!你不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