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小沙彌把她帶進禪房,請師父出採。打她一小,老和尚就認識她,見她這麼狼狽也吃了一驚,上了熱茶和點心,明月在暖和地方吃了些東西才有了力氣,低了低頭,聲音發顫:“謝謝師父。”
前一天夜裡,隔著幾重院牆,老和尚半夜驚醒在寺院裡面看見了對面王府的火光,如今看到明月這副模樣,心裡也明白了幾分,沉吟良久之後問道:“姑娘可要我聯絡小王爺?”
她想了想,搖搖頭。
“有什麼打算?”
“……師父能不能借些銀元給我?我想要先找個地方安頓,手裡能週轉了,馬上歸還。”
小王爺平日認捐香火手筆慷慨,與這寺院相交篤厚,老和尚又對明月的身世淵源有所瞭解,聞言便去找管總務的徒弟支了些錢交給她。明月在廟裡洗了臉,整理了一下衣服,口袋裡揣著從老和尚那裡借來的二十塊錢終於離開了雨露巷。走到巷子口,她仍不忘回頭看看,心裡想,讓她容身的地方,收納她記憶的地方,儲存著她爹爹當年抖的空帆的地方,如今被彩珠燒完了,可她欠的債能夠就此償完?
兩個星期之後,城中積雪開化的時節,明月在日僑小學找了一份臨時的工作,是教小孩子們學習寫漢字的課程。孩子們都差不多五六歲,男孩們戴著制帽,女生們都是板凳型的頭髮,還不會搗亂的年齡,讓寫字摹貼都乖乖的很聽話。
明月還在試用階段,薪水可以拿到十五塊錢。她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房子,是個四合院的西廂房,對門住著一對夫婦在小南門賣豆腐,房東住南屋,是個五十多歲的單身老少爺,天稍稍暖和一點,就把自己養的鳥籠子掛出來了。
明月買了煤,在自己的房間裡面生爐子取暖,剛開始怎么也生不好,沒過多久也琢磨出了竅門:煤塊放在最下面,上面摞劈柴,劈柴的上面放紙和乾草。上面的東西好點燃,溫度上來了,慢慢把下面的劈柴和煤塊帶燃,火就著起來。她早餐吃得很簡單,燒餅就熱水就行,學校有教師食堂,每天免費供應午餐和晚餐,這點錢她就省下,總要買枝鮮花放在個粗陶罐子裡。她在舊貨店裡面買了條款式美觀,沒有破損的棉布裙子和幾條圍巾,在家裡用熱水洗乾淨了,穿到學校去,也有同事稱讚漂亮。第一個月的薪水下來,她還了十塊錢給慈恩寺的老和尚,跟他說,下個月一定把剩下的還清……
有天半夜她醒過來,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忽然覺得對於眼下的生活很滿意,日子清苦,但是自由暢快。不似當年被顯瑒從監獄裡面救出來就扔到去日本的渡輪上的時候,那時的自己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沒有獨立生活的經驗,揮霍著隨身帶來的錢財闊綽的盤纏,腦袋裡面一時抱怨一時思念,於是人在王府之外,物質和思想上卻無時無刻不被其牽連控制。
現在的她卻並非如此。她翻了個身,房間裡面並不暖和,撥出的氣息變成白白的霧,但是身體卷在厚被子裡面卻很舒服,倦意上來,她合上眼睛,忘記了要去惦記思念哪怕怨恨那個人了。
校長池仲諾子邀請明月去參加日本人聚會,這個早春的夜晚,她終於又見到了東修治。兩個人跳了一支舞,夜深的時候他送她回家,路上明月一直想要說一些感謝或抱歉的話,只覺得開口艱難,沒有立場,自己是欺騙並利用東修治的人,無論什麼原因,怎麼解釋都說不圓滿。
他卻像早把拒絕指認土匪好營救南一的事情給忘了,到了地方從車子上下來,看了看周圍街巷就有些不解:“明月小姐你住在這裡?”
“嗯。”明月道,“現在住在這裡……我從雨露巷搬出來了。”
四合院的門口有一盞小小的煤油燈,賣豆腐的漢子每天晚上去進第二天要賣的貨,回家很晚,這燈是他媳婦給他留的,暗黃|色的燈火照在修治的臉上,讓這張英俊的平靜的面孔有了些柔軟的情緒,那是一些細微的連他自己可能都察覺不到的表情的變化:微微蹙起的眉頭,輕輕眯起的眼睛,想說什麼,欲言又止,喉嚨裡面哽了一下……
“要不是時間晚了,一定請修治君喝杯茶。”明月說。
修治低下頭:“……這是臨時落腳的地方,是嗎?還在找別的房子嗎?”
“這裡蠻不錯。離工作的地方不遠。”
“似乎不夠舒適。”
“比不得原來,但是出入自由,也有別的好處。”
“我認識個朋友,離這裡不遠的地方,他有一間……”
“修治君,”明月抬起頭打斷他,“我自己還應付得來。要是需要,一定去找你幫忙。”她說完呵呵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