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只好分開逃命,由程濟攜同太子皇子與梁氏兄弟等逃去重慶,朱允炆與葉希賢等潛走黔滇。
——卻是第二年,朱允炆身邊最喜愛的李妃,竟自不耐旅途奔勞,一夜突發心絞痛死了。
自此而後,朱允炆才真正地寂寞了,日夕長嘆,形單影隻,人也憔悴多了。
看著皇上這個樣子,葉先生心裡也是沮喪。
“皇爺——”他吶吶勸說:“你要看開一點……這裡到底是廟,不大方便……”
朱允炆冷笑道:“廟!我可能一輩子都住在廟裡了!”
“不!”葉先生說:“等這一陣子過去了,天涼以後,咱們到重慶去……”
一聽提到了重慶,朱允炆不由得神色一振。
葉先生說:“太子如今總也有六歲了,有程先生在他身邊,也應該讀書認字了!”
話聲才頓。一旁的李長庭忽然出聲道:“輕聲!”
卻只見迎面軒窗,忽地大開,一條人影,鬼魅也似地飄了進來。
宮天保站在外圍,離著窗子最近。
這個人,五旬左右,一襲夏布長衣,氣勢軒昂,身子骨尤其輕靈,起落既快,落地無聲。
全場各人目睹之一霎,俱不禁為之大吃一驚。
李長庭身子一轉,擋在了朱允炆正前。宮天保喝叱一聲,已自向來人撲去。
燈焰子倏地一長——
兩個人四隻手迎在了一塊。
來人,好個五旬壯叟,鼻子裡哼了一聲,施展出頗似“武當雲手”那種架式,向外輕輕地一送,宮天保便似吃受不住,霍地騰身而開。
嘩啦聲中,撞倒了一個茶几。
饒是如此,宮天保的身子兀自打了幾個踉蹌,才自拿樁站穩。
李長庭目睹之下,大吃了一驚,怒叱一聲:“什麼人?站住!”
來人原來就沒有歹意,李長庭這麼一叱,他果然便站住了。
睜著雙灼灼有神的眸子,還不及說出一句話,宮天保已自第二次發難,身形搖動間,第二次躍身而前。
“且慢!”
葉先生忽地出聲喝止,橫身而前。
“足下是?”
一面說,葉先生向著聳聳欲動的宮天保擺了擺手,制止了他的妄動。
事發突然,皇帝朱允炆也呆住了。
此時此刻,無論如何驚慌不得,幸而葉先生的凡事鎮定,看出了來人的居心不惡。
果然,來人聆聽之下,後退一步,雙手抱拳一揖,恭聲道:“草民嶽天錫,參見列位大人,大人是?”
葉朱生道了聲:“不敢!”隨即嘿嘿有聲地笑了。
“在下姓葉……”葉先生向來人注意打量,冷冷說道:“這裡是佛門善地,老夫朝山進香而來……並無為官之人,老兄這個稱呼,愧不敢當,別是認錯了人吧?!”
嶽天錫“哼”了一聲,眸子裡精光四射。
“錯不了!”他說:“大人敢莫是監察御史葉希賢,葉大人吧?大人在上,請受小民一拜。”
說拜就拜,便真個地拜倒了。
葉先生說了聲:“不敢!”向旁閃了一閃。
“嶽先生,你認錯人了。”葉先生說:“在下姓葉,可不是什麼葉希賢……”
說話的當兒,宮天保手探腰際,鏘的一聲,已把一口通體軟顫的緬刀握在手上,緊跟著身勢一轉,攔向門扉,那樣子像是要阻攔對方去路。
李長庭卻是一力護駕,不敢稍有怠忽。
葉先生口不承認,逼得嶽天錫圓睜二目道:“大人不必見疑,草民父女此番前來見駕,無非本諸俠義,尚有要事要面稟皇上,大人若存心見疑,草民父女便只得告退了!”
葉先生心內已猜知他的所言不虛,只是茲事體大,一時還不急改口。
坐在正中的朱允炆,已忍不住道:“你說要面見皇上,朕就在這裡,有什麼話就說吧!”
嶽夭錫實不知坐在這裡的這個年輕人,就是皇上,聆聽之下,神色一凝。轉向葉先生而視。
事已至此,自是不必隱瞞。
葉先生只得嘆息一聲,點頭道:“眼前便是陛下,壯士有話,便直說吧!”
嶽夭錫神色一驚,轉向座上朱允炆抱拳道:“嶽天錫叩見聖上,請恕草民魯莽之罪!”
一連拜了三拜,起身退開,便自低頭不語。
看到這裡,葉先生不再懷疑,微微一笑,轉向朱允炆點頭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