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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嘴上笑,心裡陣陣不快,她立刻有了一個強烈的感覺:“他們以後不會清白。”賓客散亂,一片嘈雜時,妻子掩飾自己的動作,走過去,瞥了一眼丈夫和林楠,女特務似的低問護士:

“張大夫旁邊的那個,是什麼人?”

她們用最貼切最柔和的話音回答:

“她是病人,連治病帶學抓藥,很少與人說話的。”

她坐在他的旁邊,漂亮而愉快。胃口很好,喜歡吃菜,象郝思嘉在遊船上胃口大開。彷彿這五顏六色、香味盪漾的酒席為她而做。眾賓客望她,她在飲食上第一次不講究姿勢,清雅變為世俗,情緒高漲,體內消耗的能量多,吃喝的也多。小口喝葡萄酒,臉蛋酡紅,用小小的自豪望著賓客們。吃完了,她輕擦了嘴角,恢復清雅,好像在望著什麼微笑,遐想,但沒有,那模樣是民國的名伶。張雪烽心裡責備她酒喝多了,表情不敢冷意,擔心忽然刺激了她病情發作,鬧砸了場面,那就尷尬了。幸虧沒有,熱鬧,平靜。假設一個聰明直爽的女人,看她一眼,一定會冷笑:“假裝有病!”但是妻子被亂哄哄的場面攪亂了思維,忙於應酬說話,半信半疑的感覺飛掉了。

晚上,妻子哼一聲,笑吟吟問張雪烽:

“那個病人,暫且當作病人,什麼時候會好呢?”

“估計最多半年就痊癒了。”

“也是心病。”妻子診斷,好像冷笑,“如果不治療,會怎麼樣?”

“的確是病,瘋瘋癲癲活人唄;你知道我們國家有多少瘋子嗎?”

妻子淡望他,苦笑:

“我把自己的事情也料理不清楚,哪管國家的瘋子?”

這兩間病房很寬敞。一間小的,打針輸液,一張窄床,兩個木條椅子,牆腳裡一個大紙箱子,液體的氣味弄得永遠充滿青黴素味、酒精味。一間大的,醫生在窗臺旁擺了寬大的寫字檯看病,窗臺上養著海棠、繡球、石榴、文竹。有時擁擠的病人佔了不少剛進門的地方,在兩個條椅上坐等,表情太象病人的表情:被疾病折磨的表情和靜靜等待醫生的表情。中間隔著玻璃櫃臺,櫃檯裡面上下兩層上擺了比較貴的藥材,人參、靈芝、海馬、鱉甲、紅花、雪蓮。林楠的身後,是大藥櫃,繁多的草藥就裝在那些小木匣裡,認清熟練它們得幾個月時間。櫃檯的背後是一張床,被大藥櫃隔斷,小臥室,簡單、乾淨、溫馨。套上印著藍色的碎花,枕巾潔淨得好象剛從肥皂泡沫裡清亮而出。窗臺上也養著花,窗簾藍色。這張床平時不睡人;這幢樓輪到張雪烽值班才睡。只要她在抓藥,只要他是醫生,就可以根治她的病。她覺得,即使她完全健康,也沒有比這個再好的工作了。事實上她沾了社會主義的不少光,林科所領全額工資,這邊,雖然她口稱不要工資,倒貼錢,每月還得發給她工資,八百元。

10 舞蹈演講(2)

下午,沒有病人的空隙。陽光從窗臺上斜射到藥房裡,明亮而嫻靜。忽然沒有病人了,她身倚藥櫃,頭髮蜷曲,遮了半個臉,兩手托腮,望著醫生。醫生望一眼她,翻開醫書看。她不看了,恢復神清,把藍色暖瓶提到桌子跟前,賢惠嫻靜,拿過他的茶杯,擰開蓋兒,沏滿水,熱氣蒸騰,一股清香,輕放到他的面前。就在醫生從醫書上抬頭看他時,她的眼睛也望他了,微笑、調皮而抱怨。他很快地說:“謝謝!以後我自己倒水。”她就坐到櫃檯裡面的椅子上,胳膊支著玻璃桌面,繼續看醫生。醫生被她望得不好意思了,這種眼光裡也有神經官能症的味道,放下書,笑道:

“你健康多了!健康多了!晚上的睡眠踏實吧?”

她不知在想什麼,忽然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的病,想了一會說:

“很踏實 ;還要吃藥嗎?”

“當然;不過藥量減輕了,只八九味藥,輪換配伍,沒有副作用的,可以長期吃。”他停了一下,喝了口茶,第一次說話使她高興:“每個醫生都愛惜病人的身體,儘量減少藥物的副作用。”她以為醫生的話雙關。

他那種寬厚、溫和、自信、堅毅的神情,讓她非常愉快,輕鬆。

兩個護士在沒有病人的時候,關了藥房門,把MP4戴到林楠的耳朵裡,讓她聽雲南民歌,新疆民歌,輕音樂,鋼琴小提琴,流行歌曲。她們跳幾個舞蹈動作。碰上狂熱的樂曲,她的耳朵裡,咚!咚!嚓啦啦啦!隨後一個含混不清的聲音在絕望地唱,還伴著嗡嗡的雜音。她聽得很過癮,腦電圖和心電圖上的曲線也可能隨音樂的曲線了。她聽不懂意思,可是感到很刺激,很過癮。筆記本開啟了,搜尋到的音樂很多,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