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什麼?”
“幫他趕跑封振蒼,然後呢?梁千烈一定會攻入曙州,封振蒼一定會調兵滅火。這樣只有一個結果,封振蒼的兵力被快速且大量消耗,徹底倒向鄭奕。而梁千烈當時自立為王、不歸屬乾元軍,這麼徹底一糾纏,梁軍兵力必然也會全部被攪進去,可就不止是疲軍了。結果就是,鄭奕會把封振蒼接手,而乾元軍只有四五個州池,很快被吞噬。”
岑破荊大笑:“就說你奸詐啊!看著梁鬍子和封振蒼拉鋸戰!一來,讓封振蒼以為有勝的希望,堅持沒和聯手;二來,時不時撥出兵力,既讓梁鬍子有勝的希望,也讓他欠你的情,最終投向咱們乾元軍。我不止是佩服你能想得遠,更佩服的是你太能沉得住氣——不怕一個失手,梁鬍子就真滅了。所以你能當皇帝,我只能當大將軍啊!”
“出主意的又不止我一個。”
“拿主意的只有一個!出主意的重要,能拿主意的更重要。紀策想得遠、想得多,所以他當完軍師當丞相啊,但當首領還差一丁點——氣魄、氣勢、決斷力!”岑破荊一拍大腿,“不說那些個,你躺這裡幹什麼,前面不就是裂雲郡了嗎?一揮馬鞭的事,怎麼不過去?”
遲衡一笑:“怯了。”
“啊?”
“屠了一個城,我怕鬼魂纏過來。”遲衡笑笑,把馬背一拍,“現在,有你在就不怕了,鎮鬼的不二人選。”
“去!你倒是怕過什麼?”
二人一邊說一邊笑,騎馬進了裂雲郡的疆界。裂雲郡的葛氏一滅,防線立刻垮了,當年被封振蒼迅速納為己有,至現在,裂雲郡撤去了郡之稱,歸屬曙州。
山川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春榮秋枯。
草木蒼鬱,將原先的界限模糊了。二人聊著軍中趣聞,聊著舊日軼事,不急不緩往前趕路,三天後,遲衡遠遠望著裂雲城,看得出破敗,也看得到來來往往的人,二人驀然沉默了,佇立半晌,遲衡道:“我還是不進去了。”
岑破荊故作輕鬆:“行!一個破城有什麼好看的!”
“建一個城要百餘年,毀滅只要一天。”
“有破才有立,不破哪來立。”岑破荊目視前方的青山隱隱,“咱們還是去看朗將吧,你把他放在哪裡了?”
“裂雲城外,往西百餘里,那座山就像一個青冢。”
青山如冢,青冢埋骨。
山脈綿延走過一重又一重,五月裡來好景色,披錦擁翠,杜鵑花泣血燦爛。
沿路岑破荊不說了,反而遲衡時不時地說起顏鸞的舊事,比如顏鸞並非鍾愛紅色,比如顏鸞偶爾會迷糊,比如在攻壘州時顏鸞如神從天降,說起這些,遲衡嘴角彎起一弧笑:“破荊,他當時一定很喜歡我。”
“哦?為什麼?”
“……他打了我很多次。”
岑破荊笑咧嘴:“這不是理由吧!哈哈,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你,但我知道你喜歡他,喜歡慘了。那時不是一起睡嘛,你夢裡總是朗將朗將地亂喊,我和容越都罷了,溫雲白有一天被吵醒再睡不著,對你側目,黑著眼圈提醒你: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從,你別一天想著命令——結果你顛顛地說:對,離得太遠,朗將瞭解不到形勢,得立刻給他寫一封信詳細彙報。我在一邊都快笑死了。”
“有那麼明顯嗎?”
岑破荊摸了摸臉:“我們都是那種人:喜歡誰就恨不能昭告天下,他是我的,誰也別動心思!”
遲衡也笑:“可不是,我一門心思只為他好。他說什麼,我做什麼。我那麼喜歡他,他說什麼,我都喜歡,恨不能,把一顆心掏出來扒給他看看——我當時那麼喜歡他啊。”
岑破荊有點尷尬了,他從沒聽遲衡說過這麼明白的話,繼續摸著發燒的臉皮說:“哈,就是。不像有的人,藏著、掖著、扭曲著非折騰不可。你看,序子對你直白,鍾續這孩子就不行了,在你面前跟欠他十而八萬一樣,在你背後就跟小媳婦一樣,你走了之後,他還跟紀策爭吵呢。”
“爭什麼?”
“說怎麼能讓你一個人來曙州,萬一有個什麼事怎麼辦,非要自己來。紀策還沒說話,顏景同氣得不行,死活不讓他來,攔著攔著就拿皇帝的帽子來壓他——吵吵嚷嚷了半天,老子一拍桌子:老子去!”岑破荊大笑,“看吧,還是兄弟靠得住。”
遲衡笑了:“哈,我沒白疼他。”
“我天天為自個兒的四個夫人撓頭,一天到晚爭風吃醋,一個不小心就引火燒身了。哈哈哈更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