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原地,難以置信地凝望佇立眼前的這位只於回憶中的故人,才張開口,淚湧到眼眶,哽咽喉頭。
來人面色肅穆:“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素霖上前:“丹珣,他是隻憑一絲執念夢迴仙界,找我敘舊來的,我看時辰還早就讓清風請你來一趟。”
來人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他果然是丹珣。
遲衡望著他,動也不能動。
素霖插在兩人中間,笑意吟吟:“丹珣,雖有違仙規,素霖擅做主張你不介意吧?二則是我原先思慮不周,令你提早返回仙界,一直心懷愧疚,略備薄酒,以為歉意。”
“下凡歷劫常有波折,無功而返也不能怪你,你實在無須愧疚。既然他還沒有清醒,天機不宜多洩露,我亦需閉關修煉,就此告辭。”丹珣轉向遲衡,躑躅一下,開口遲疑,“機緣巧合,你我時運顛倒。我在人世所需經歷的劫難,都由你來替我承受,多謝;且因我之故,你損了仙格,待出關後我再向你致歉!”
說罷,丹珣匆匆說完就要離開。
遲衡上前,一把將他拽住:“朗將!你把我忘了嗎?”
丹珣面露尷尬。
他退後一步,遲衡就上前一步,三四步後退無可退,丹珣終於直視遲衡的雙眸:“你我都是帝君,所歷的劫不計其數,結緣的人亦不計其數。人世的糾葛,止於人世。回到仙界,你會比我忘得更快!”
遲衡握緊他的手,死死按住,所禁錮的地方泛白:“我不會忘!”
素霖咳了一聲笑嘻嘻地插進話來:“現在說不忘的不算數,回到仙界比喝孟婆湯還厲害,保管舊日所有的情愫你都跟看戲一樣!”
丹珣輕皺眉。
遲衡拼命搖頭:“朗將,我絕對不會忘記你!我一直很想你,每天都會想,可為什麼讓我看見你死的樣子,讓我連一點點奢望都沒有!”遲衡忍住將要大顆落下的淚,不,已經沒有了淚,忍住的是落淚的愴然的情愫。明明他就在眼前,可又不在眼前,這是夢,這是無法成真的夢。這是自己幻想出來的顏鸞,幻想出的永生的顏鸞——在過往的歲月中,在顏鸞死去的日子裡,他從沒有夢見過他,每晚抬頭看星辰,那曾經最亮的星星渺無蹤跡。
滴答一聲,漏斷三更。
丹珣臉色一變,一拂拂塵道:“你該回了,還有五十年宏圖大業等待你去踐行,也多謝你替我承了這一世的劫難。我將閉關修行三百年,若彼時你在仙界,我們再敘!”
“朗將,不要走!”
“……”
遲衡著急地要拉住他:“你會把我忘記嗎?等我死了,你是不是忘記了以前的一切?朗將,朗將,我一直很想你啊!”最末一句,幾近哽咽。
丹珣目光復雜。
忽然浩浩渺的渺層霧狂起,紛紛揚揚將遲衡包裹,而那炫目的紅衣就在這突如其來的迷霧中消散了。
“陛下!陛下!”
遲衡睜大了眼睛,望著龍床上的雕雲,罔顧安錯的呼喚。
安錯只得將手放在他的額頭,嘀咕了一句:“真是奇奇怪怪的,睡了三天,好不容易醒來就這樣,難不成真的傻了,這是想嚇死誰呀!”
遲衡緩緩轉頭:“我忘記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夢。”
“大部分夢都會被忘記。”
“這一個特別重要,一定有很重要的東西,但一點點也想不起來。”遲衡悵然。
“夢是心思所凝,並非真實,陛下無需執著,先喝點安神的藥。”安錯舒了一口氣,“紀相的病才好,你又昏厥過去,當御醫可真不省心吶!”
遲衡側頭看了看安錯。
這個十六歲就認識的夥伴,不知不覺十多年都過去了。雖然懵懂,雖然迷糊,但性命攸關的時刻都有他在,就讓人放心。見他目不轉睛,安錯笑了,笑容天真,眸子中閃爍無邪:“你的身體很好,活一百年都沒問題。”
遲衡微笑:“我不是一直有病根嗎?”
安錯吐了一下舌頭:“你終於會笑了?陰沉沉三四個月都嚇死人了!你哪裡有什麼病根啊,有我一直照顧著呢!”
“十六歲被你喂錯藥的那次!”
安錯失笑:“早好了。”
“什麼?”
見說漏了嘴,安錯索性坦白:“開始的兩年是還有殘留,但三年後就全部好了,你常常覺得心躁,是因為你火氣本來就大,但絕對不是病根啊!”
“那你還定期給我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