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罵聲漸漸變成了慘叫,那一聲又一聲的慘叫令人聽之膽寒,不知過了多久,漸漸無聲,行刑者來報:“報中侯,共三千刀,葛無澤已死。”
遲衡冷笑,抬起頭,望著一排排的被俘兵士,無論曾多麼驍悍,如今都是任人宰割的階下囚,冷冷地說:“屠城!為他陪葬!我要每一個曾傷過他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將領們一驚,紛紛豁然跪地:“城中兵士不下萬人,請中侯三思。”
“殺!”
景朔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遲中侯,為什麼,我們已經復仇了,都是投降兵士,就放過他們吧。你若是這樣做,會因肆意殺戮而遺臭萬年留下惡名的!”
遲衡冷笑:“惡名嗎?就讓以後史冊去鞭撻我的屍體吧!生生世世,若我的名字在史冊有一筆那也是與他相依。今天,我是不會放過任何人的。”
景朔臉色蒼白。
“殺!”
那一日,天地變色,一具一具的屍體,染紅了裂雲城的天空。原本晴朗的天空,在那一聲令之後下起了雨,血順流而下,染紅了河水。很久之後,有人路過那裡,都能聞到濃烈血腥味,都能看到似有鬼影在悲嚎,從此,裂雲城變成了一座廢城,草木汲取著人的血與肉,瘋狂地叢生,滲入到每一個地方,將高大的建築擠誇。又過了很久,這裡成了一座森林,暗無天日,無人敢踏入,據說總能看到彷彿雨裡,一排一排的兵士倒在血泊裡。
遲衡領著僅剩下的五千人騎馬走出了裂雲城,行在了曙州不知名的一座青山上。
“中侯,落土為安,請讓朗將安息吧。”
望著仲春的青山,漫山遍野的白花,黃花、藍花開得恣意,卻沒有一點點紅。遲衡將顏鸞慢慢地放下,把紅裘衣蓋在他身上,還有那斷成一截一截的紅珊瑚,小小心心地放在他手心,眷戀地撫摸了一下長髮,緩緩直起身:“他一定喜歡紅色的火,就讓火陪他一程吧。”
遲衡看著那火焰高高地竄起。
燒了很久。
最後一陣清風吹過,揚起無數灰燼,許多落在了遲衡的臉上,他抬頭看著天空,想流眼淚,眼睛卻幹得眨一下也不能。
引水、激戰、殺戮,顏王軍區區二萬人竟將裂雲城十數萬的人全部殺死,更不用說還有其餘被殃及的裂雲郡平民。這一戰令人心悸,也令其他的人膽寒。
裂雲城只是裂雲郡的一個城池。
遲衡這一屠城,自然引得其他城池的追殺,在裂雲郡和曙州的土地上,他率著五千殘兵難以逃脫。
在殺戮與被殺戮中奔逐。
遲衡的每一天都是渾渾噩噩的,他只知道騎馬殺人,聽不見別人在說什麼,甚至景朔的話他也聽不見,他的眼睛只有那高高竄起的紅色火苗,他的耳朵裡只有嗶嗶剝剝的火苗灼燒的聲音。
終於有一天,他看著追隨自己的將領們,忽然問:“景朔,今天是什麼日子?”
“三月十九。”
遲衡低頭一笑:“喔,三年兩個月零七天。前方是什麼地方。”
“一個峽谷。”
遲衡長呼一口氣:“你們不該跟著我,你們應該去追隨段將軍和梁將軍。朗將死了,但顏王軍沒散。前方是峽谷?是不是沒有路了,不要緊,你們一定能出去。”
接下來,將每個人的任務都安排。
一個將領困惑道:“如此安排是妙,我們均可逃脫,只是缺一個誘餌去把他們引開。還有中侯,你呢?”
遲衡笑了:“我是誘餌。”
眾人一齊看他,沒有驚訝,沒有勸諫,甚至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知道,渾沌已經過去,清醒後的遲衡終究會這樣選擇的:他之前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是走向絕路。
三月的風極暖極暖,遲衡騎在高頭大馬上,所有的人都單膝跪地,抬頭看著他,臉色均是肅穆。
遲衡道了一聲:“各位,有緣,再會。”
鞭馬而去。
遲衡與景朔及將領們背道而馳。他的馬跑得很快,他只要一出,瞬間就引起敵手的追殺。他第一次那麼清楚地打量著自己的那些對手們,笑了,這些都不足以成為自己的對手。
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吸引將所有的追殺者們,併成功地令他們只追殺自己。
而他,也不出意外地走到了懸崖之上。
從早晨,到傍晚,遲衡勒住韁繩下了馬,撫摩著雪青馬的馬背,雪青馬長嘶一聲。
他蹭了蹭馬的鼻樑,將馬轡摘下,徑直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