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霄從玉階上一步一步走下來;他看著白霧已經退散;心中悵然。出了殿門,不知馬車搖晃了多久,停下。
簾子掀開;馬伕道:“陶相;厲將軍有請。”
陶霄收回恍惚,厲煜祺一襲戎裝;滿臉寒霜,直截了當地說:“陶相;不急於回府吧;不妨下來一敘;聖上又有大動作了,不知道陶相知道否?”
陶霄苦澀一笑。
尋了一個僻靜的酒樓包廂;厲煜祺將長劍往桌子上一拍:“我知道他一定會對九王等人下手,但為什麼是現在呢?外亂不止,還要添內亂,這不是、這不是自掘長城嗎?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厲將軍,他做這事也是有深意的。”
陶霄知道厲煜祺現在激怒,不能再火上澆油,無論內心深處如何反對,事已至此,絕對不能讓事情更亂了,否則怎麼替皇帝收場,只能將苦水都掩埋起來。
聞言,厲煜祺果然厲聲問:“陶相也支援他嗎?”
陶霄深吸一口氣:“九王等人太過張狂,數次在朝廷頂撞,皇帝威嚴何在。煜祺,很多事本無對錯,但如果非議太多,皇帝的命令執行不下去,最終損害的是全軍和王朝。”
“可現在這種時候本該一致對付遲衡啊!”
陶霄抿了口茶:“煜祺,皇帝成竹在胸,你無需太多顧忌。”
厲煜祺狠狠一口飲盡杯中酒:“我怎麼能不顧忌?皇帝在權謀之上無人能及,將所有的諸侯勢力玩弄於股掌之上,人盡皆知。但是,這些雖然投誠,勢力總還是有一些些的,如今一網打盡,肯定是要激起千層浪的啊!到時候京城都是爛攤子,誰收拾啊!還是陶相和我來收拾啊!”
陶霄冷靜回答:“皇帝能出手必然是精心佈局過的。”
厲煜祺咬了咬牙說:“陶相,你不覺得皇帝現在有些喪心病狂嗎?是因為兵臨城下的緣故嗎?如果在三年前,他放手讓我們攻打,哪裡輪得到遲衡放肆啊!當初攻打濘州和曙州,他非要主攻封振蒼的曙州,說濘州的顏王軍不堪一擊,結果呢?後來,遲衡上來,佔了濘州。我就說,一定要舉所有兵力盡早攻破安州,他說淇州的重兵不能動,導致奪下半個安州後又跟遲衡僵持幾年最終失守。”
陶霄為他斟了一杯酒:“這幾件事上,他確實太頑固。”
厲煜祺酒氣上來,鬱悶地說:“他以前總說遲衡就是武夫不值得一懼,封振蒼比遲衡更兇猛。結果呢,看一看,到底哪一頭是老虎?我一直不明白皇帝的決策,他對京城的執著到底是什麼啊?他為什麼總說一定要守住京城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啊?其實,幾年前,我們完全可以不用那麼操心京城啊!”
“皇帝也不是神,是人就會錯,會怕。”
厲煜祺狠狠一捶桌子:“我是草莽出身,陶相別嫌我說話難聽。皇帝是從前朝末帝手裡竊權得來的天下,所以他覺得京城特別重要。但對於我們打仗的來說,京城的戰略遠不如安州、淇州重要,就算丟了,也很容易奪回來!而且,不可思議的是,他非要這麼倔,讓我一定要和岑破荊硬拼硬,這是為什麼啊!我打得特別憋屈,他不插手,一切都有條不紊,他一插手,小戰是贏了,但從整個戰策來說,就是亂的啊!”
陶霄安撫道:“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陶相,我特別難受,你知道嗎,我其實對皇帝已經陽奉陰違了,他非要奪回淇州,我其實將更多兵力暗暗壓在開州。因為,岑破荊一定不會貿然攻打京城的,但容越不同,他要是奪了開州,京城還能保得住嗎?”厲煜祺覆在案上,“陶相,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和你喝酒了,皇帝既然對他們都下手了,遲早也會識破我的計謀,可我實在不甘心啊!”
陶霄臉色一肅:“你說什麼?你瞞著他派兵了?!”
“是的,我不願意聽他的安排,可是,我若聽從了,京城死得更快啊,我又怎麼能對得住那麼多視死如歸的將士!”厲煜祺淒涼地說,“我們完全能扛得住遲衡的攻擊,我們背後有那麼多個州池,怕什麼,可是,經不起折騰啊!陶相,本來卞承是景餘州和淇州的主將,結果,因為他是九王的屬下,愣是因為些莫須有的罪名,被打壓下去了,換了主將那誰誰誰。結果呢,看看,卞承被逼得叛了,那誰……那誰根本就是庸才,景餘州和淇州也沒得守得住,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嗎?”
陶霄沉默。
“換將,是多麼可怕的事,如果他不那麼疑心,如果他能更相信我們這些人,遲衡算什麼啊,早就被打壓成蟲子了!還有,陶相和我,當初提議,一定要先攻下西域的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