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沒幾步,忽然聽得一句呼喊:“安啞巴,安啞巴,給你算個命。”
遲衡回頭一看,見到一個滿面鬍子的道士在後頭衝著自己和安錯揮手。
安錯明明口齒伶俐,怎麼被叫“安啞巴”?
這道士滿面塵土,樂樂呵呵的,掛了一臉邋遢鬍子,一看就是街邊算命人的打扮。道士把掛臂彎的褡褳擱在青草上,瞅了瞅遲衡:“這位紅臉蛋的小哥看著面生,不是火羅山的人吧。臉怎麼了?又被你治成這樣的?”最末一句是看著安錯說的。
遲衡有點納悶,自己的臉就不是關公臉的棗紅,看來是毒性排出憋紅的。
一旁安錯急得揮手:“算、算命。”
見是常見卻從沒算過,遲衡饒有興致:“算一輩子的嗎?”
道士脫下草鞋在地上磕了一磕,又穿上,咧嘴一笑,大門牙發黃:“算命分好些種,命歸命,運歸運。命是一生之命,貧道相不了;運是一時,長則數月,短則數天,貧道偶爾也能算準幾個。看這位小哥龍宮骨起,印堂飽滿,大富大貴之相啊……要不要算個桃花運?”前邊一溜子說得冠冕堂皇,最末一笑十分猥瑣。
安錯鄙夷:“嗤,上次還說我有桃花運來著,結果呢,至今,我連姑娘的照面都打過。”
“誰讓你一天到晚圍著火羅山的草藥?就是給你一棵桃花樹也不頂用!”道士拿出一個籤筒,殷勤道,“小哥,來來來,搖一個姻緣。”
盛情難卻,遲衡捧著籤筒,搖了又搖,往下一甩,甩出一根籤子。
道士樂了:“上籤。”
“有什麼典故?”
“這一簽,這裡頭有個典故,古時候有一男子,大君子,他家的東牆有一絕色女子,對他心有獨鍾。他若跳過牆去,那女子就歸他了;他要是不跳,咳,那女子也不會爬牆過來,是不?小哥,你的良緣來了,看中了誰,就上去搭個話,但凡有個猶豫,這好姻緣就走啦。”老道說得口若懸河。
想一想遲衡覺得有理,鍾序豈不是那東牆“佳人”。遂往衣袋一摸,空空如也,連一個子兒也不見。
安錯衝道士努了努嘴:“今天還沒采到藥,改天送你一株大補藥。”
[注:月老祠籤…第五籤:逾東牆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
31〇三一
【三十一】
安錯拉著遲衡就走。
金暉之下,山林靜謐,漫山皆著金色,站在山頂上往下俯視,十分耀目與安寧。有霍斥這個禍害,傳聞中火羅山也是一個大賊窩,誰想這秋日裡走一遭看一遭,遲衡生出些不同的想法。
見他分外專注,安錯笑說:“這是西金樹,每到初秋葉子就是金黃色,深秋時如火一樣,火羅山因此得名。西金樹多的地方,都不會有銅鐵礦產,卻盛產一種水碧石,這種石頭有蜂窩似的紋路,可以入藥,可祛風除溼,治目赤腫痛。也有些女子將水碧石磨成手鐲,亂充碧玉。”
遲衡坐在石上,看看景色,挖挖半枯的藥草。
汗低下石,濺出血色。雖然安錯總說沒事,但看著一顆一顆血汗,難免心驚肉跳,遲衡拿著小鐵鏟一邊扣著土,一邊問:“你們就住在火羅山上嗎?為什麼住這麼遠,人來看一病多費勁。”
安錯搖頭:“我們原在元州,因夷山火羅山一帶發生了人瘟,才被霍斥請到這裡來的。”
“人瘟?”遲衡驚了,他從沒聽說偌大的夷州有瘟疫。
“你當然不知,這種事,霍斥捂都來不及,怎麼會四處宣揚?不過你放心,自我們來後,這瘟疫已經控制住了。”安錯說的坦然,“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元州城也傳聞爆發了,我師父才趕去的。”
“元州城?要緊嗎?”
他驀然一緊張,安錯困惑了:“如果發生,肯定更嚴重。這裡因人煙稀少,人又多是幹活的,頂多就是橫躺在家形同廢人。有人去世,別人也當是暴病;元州城不一樣,人多,流言多,說風就是雨,前幾天聽說還把患病的人就地埋了的慘劇。”
顏鸞,得了一個麻煩至極的城。
人瘟不比其他,不僅損耗壯丁,更引得人心惶惶,此時準保有什麼“災星當道”的流言散播,只怕顏鸞難攻更難守啊。
遲衡如坐針氈。
安錯繼續說:“其實會出現人瘟是有預兆的。早在三月,夷山一帶出現過青耕鳥,青耕鳥是一種青羽青足的鳥,會發出‘疫疫疫’的叫聲,古早就有傳聞,青耕鳥出,天下必有大疫。”
“死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