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濃郁,口齒留香。
恆素靠在火堆旁好奇問:“遲衡,你這火燒水激的法子好使嗎?”聽上去岩石好像很容易酥裂開來,但石頭終究是石頭,再酥也是石頭,不是豆腐。鑿石不止要的是力氣,還有耐力。
試問,誰能埋頭鑿石,夜以繼日呢?
恆素在青竹寺里長大。
青竹寺在玢州,大部分時候恆素呆在寺裡,偶爾出去化個齋。文安一十九年元月,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去了曙州。因曙州有個極大極興盛的寺,三年一會,方圓幾千裡的和尚都要去聽曙州那寺裡的方丈說法。說說法,也有和尚是鬥法去的,十分精彩。方丈老了出不了遠門,就讓恆素去聽一聽。這次恆素算是開了眼界,才知真正的和尚是什麼樣子的。當然他也不卑不懼。各有各的過法,和尚也一樣。
恆素很喜歡聽人誦經、論經、辯經、看別個和尚是怎麼過法。
便那寺裡呆了幾個月。
回時,在曙州的一個崖底下,恆素髮現了渾身浴血的遲衡,肋骨斷了好幾根。出家人慈悲為懷,救起之後,遲衡卻始終一副厭世的模樣。恆素怕他再想不開,索性帶回了玢州青竹寺。
遲衡在寺裡躺了一個月,青竹寺很清淨,早晨露溼衣裳,傍晚紅霞如絲如縷,每天坐看雲起雲滅,有一種極為澄靜又極為孤寂荒涼之感。
是的,儘管滿目綠意,但總是安靜的,坐在溼漉漉的綠意之中,荒蕪頓生。
某天,遲衡帶傷坐在石佛前。
坐了三天三夜。
發愣了三天三夜。
忽然就沒頭沒腦地說要開鑿一條石路,問恆素,問恆戒,最後問到了老方丈那裡,老方丈眼皮耷拉著,一捻佛珠說:隨遇、隨緣。恆素就給遲衡找了鑿石工具,以為他是一時興起,誰知這一修就修上了,到了晚上,遲衡也不回寺廟了,裹著衣裳隨便往哪裡一躺就是一晚,第二天繼續鑿石開路。
恆戒是不管他的。
老方丈也不管。
只有恆素給他一天送兩頓飯來,前兩天,遲衡忽然說要鑿石硬碰硬,一天鑿不了幾個臺階,不如火燒水激來得快。恆素是不明白,由著他砍樹生火,果然快了許多。
見他心誠如一,雖然不是僧人卻比僧人還虔誠,恆素肅然起敬。
送晚飯時,恆素就在一旁,或鑿石,或誦經,萬籟俱寂中,恆素的誦經聲清亮。這天,恆素誦的是老香客的那幾卷。遲衡聽了,將鑽鑿放下,專心聽了一個時辰。
恆素誦得認真,唸到入迷處,整個身體都隨之搖擺。
150一五〇
【第一五零章】
聽著根本聽不懂的誦經;一直到恆素誦完,遲衡才拿起鑽鑿;對著石縫一下一下敲開啟來。
石與鐵的撞擊;在靜夜極為清脆。
恆素閉目;冥思了一會兒,末了睜開眼:“遲衡;貧僧走了!”
他一連說了三句,遲衡才聽見;抬起臉;看著恆素點了點頭,又埋頭繼續鑽鑿石頭。他力氣很大;心思專注;並不知恆素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五月已入夏,山林中入夜涼意襲襲,自從他鑿路以來,不管白天夜裡都沒有鳥鳴了。
遲衡的耳朵裡,只有石頭崩裂的聲音。
他無喜無慮,全神貫注,不累的時候是蹲著的,累極就坐著,蓬頭垢面也不管。
手底是絕對不會停下的。
因為一停下來,他的心就會像荒原一樣發荒,荒得難受。他也不看天空,白天黑夜都不看,一看遼闊的天空,心就空空落落的,抓不到邊,跟溺水一樣難受。
遲衡也害怕閒下來,砍柴、修繕寺廟,這些都不足充滿無時無刻不在的荒涼。
這種荒涼,會讓他想到不該念想的往事。
往事蝕骨的痛。
一個月前,恆戒說,青竹山很陡峭,老人和婦孺都上不來,連他這樣壯年一個不留神都可能滑下山去,如有一條石路,該多好。
石路,可以修很長時間。
所以遲衡開始鑿路。
這種選擇的對的,遲衡終於不會再覺得靜得荒涼,閒得荒涼。他的虎口,破了又結疤,結疤又破,反反覆覆,終於起了深色的老繭。不單虎口,兩隻手都變得粗糙了。
他曾仰望青竹寺石佛,石佛面部圓潤,衣褶像漣漪一樣流暢。
遲衡想不來,那個曾為工匠的僧人是怎樣一刀一刀將石頭削得渾圓的。鑿石比石雕簡單得多,不需要技巧,不需要費心思去想,只需要將鑿子對準石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