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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裂雲城只是裂雲郡的一個城池。

遲衡這一屠城,自然引得其他城池的追殺,在裂雲郡和曙州的土地上,他率著五千殘兵難以逃脫。

在殺戮與被殺戮中奔逐。

遲衡的每一天都是渾渾噩噩的,他只知道騎馬殺人,聽不見別人在說什麼,甚至景朔的話他也聽不見,他的眼睛只有那高高竄起的紅色火苗,他的耳朵裡只有嗶嗶剝剝的火苗灼燒的聲音。

終於有一天,他看著追隨自己的將領們,忽然問:“景朔,今天是什麼日子?”

“三月十九。”

遲衡低頭一笑:“喔,三年兩個月零七天。前方是什麼地方。”

“一個峽谷。”

遲衡長呼一口氣:“你們不該跟著我,你們應該去追隨段將軍和梁將軍。朗將死了,但顏王軍沒散。前方是峽谷?是不是沒有路了,不要緊,你們一定能出去。”

接下來,將每個人的任務都安排。

一個將領困惑道:“如此安排是妙,我們均可逃脫,只是缺一個誘餌去把他們引開。還有中侯,你呢?”

遲衡笑了:“我是誘餌。”

眾人一齊看他,沒有驚訝,沒有勸諫,甚至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知道,渾沌已經過去,清醒後的遲衡終究會這樣選擇的:他之前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是走向絕路。

三月的風極暖極暖,遲衡騎在高頭大馬上,所有的人都單膝跪地,抬頭看著他,臉色均是肅穆。

遲衡道了一聲:“各位,有緣,再會。”

鞭馬而去。

遲衡與景朔及將領們背道而馳。他的馬跑得很快,他只要一出,瞬間就引起敵手的追殺。他第一次那麼清楚地打量著自己的那些對手們,笑了,這些都不足以成為自己的對手。

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吸引將所有的追殺者們,併成功地令他們只追殺自己。

而他,也不出意外地走到了懸崖之上。

從早晨,到傍晚,遲衡勒住韁繩下了馬,撫摩著雪青馬的馬背,雪青馬長嘶一聲。

他蹭了蹭馬的鼻樑,將馬轡摘下,徑直扔下懸崖,哐哐噹噹落入懸底,將所有的東西都扔乾淨了。雪青馬的眼睛極大,夕陽下閃光,遲衡眷戀撫地說:“雪青馬啊雪青馬,我與你有三年之緣,已經夠了,你跑遠吧,越遠越好。”

雪青馬卻不願意走,眷戀地蹭著他的腰。

遲衡笑了:“你快走吧。”

那馬卻通曉人性一樣怎麼都趕不走,一雙汪汪的眼睛似要流淚一樣。

遲衡鼻子一酸:“雪青馬,走吧,你走得遠遠的,他們才會以為我走遠了啊。”說罷手執馬鞭輕輕一打,雪青馬長嘯一聲,竟然像聽懂人話一樣奮蹄而去。

望著前方,一輪圓日,漸漸西沉,千里外的萬物暈染了一層紅,紅到炫目。而低頭,是懸崖峭壁,石頭泛著溫暖的夕陽之色。遲衡釋然,沒有回望大好河山,而是往前跨了一步,如一片葉子一般直直地跌落萬丈懸崖。

149一四九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山;名無名。

無名山綿延數千裡,風景最妙在青竹山。青竹山常年煙波渺渺;恍如天境。

青竹山頂有寺;名青竹寺。

青竹寺背靠崖壁而建;背北,即北倚風光大好的青竹山;面南;南邊是一段峭壁,峭壁上有樹;峭壁下是山谷;山谷雲捲雲舒,谷裡的樹一年四季色彩斑斕。若下雨;則雲霧如海;青竹寺全隱在雲裡。

青竹寺是一個小寺,一殿、一院、三偏房。

青竹寺有一尊石佛阿彌陀佛,由天然石山開鑿而成,高三丈有餘,寶相莊嚴,雍容大度,眼含笑意,普度眾生。

但因隱在深山,少人問津。

山路又陡峭極不好走,稍微上點年齡是肯定爬不上來的,有時半月都來不了兩個香客,寺裡香火寂寥,就逢年過節熱鬧點兒。青竹寺也舊,鏽鍾,頹牆,蒼勁古樹。青竹寺裡的僧人都是俗世僧人,也坐禪,也誦經,也吃齋飯,當有人請下山做法事時也收些香火錢,但更多的是砍砍柴、種種田、誦誦經,日子過得清貧悠閒。

青竹寺有一個老方丈、兩個和尚、一個小孩。

老方丈法號智儀,極削瘦,形同枯木,但誦經的聲音低沉圓潤,連綿不斷,如同從胸口發出來的一樣。雖然聽不明白吟誦的詞,只那韻律都令人心生安寧,遲衡從沒有聽過比這更好聽的聲音。

一和尚三十有餘,微胖,法號恆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