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衡不止揹他到石刀口,還一路背下去。
一路上老人感恩戴德。
山上無人,到了山腳下時人就多了,雞飛狗跳,也熱鬧。遲衡將老人放下,默默回走。老人將他拽住,千般挽留,他還是不回頭的走了。塵世的熱鬧令他心裡發荒,甚至看到很多人在一起他的腦袋會抽搐地疼。
遲衡逃跑一般回到石路上。
拿起鑿子和鐵錘,狠勁地往下砸。聽到石頭裂開的刺耳的聲音,被蹦起小石子砸到的臉刺痛的痛感,還有那一鑿一鑿刻出的臺階,這些才讓他無比的安心。
恆素通常是在早晨和晚上各來一次的。
這天來的是恆戒。
還有小栗子,小栗子躲在恆戒的後邊偷眼看遲衡。恆戒大大咧咧:“遲衡,今天恆素做法事去了。你是哪裡人士?為什麼會被恆素救起?咳,施主,今日的天氣陰沉,早些回寺裡吧,路豈是一時半兒能修成的?”
遲衡飛快地扒著飯,搖搖頭。
見遲衡始終沉默,恆戒就當他腦子不靈光,無所謂,手裡一抖抖出一個網子:“五月魚肥,貧僧要去網魚,你可以來幫幫忙。”
青竹寺是不止食素的,遲衡見恆戒吃過很多次魚。方丈並不阻攔,甚至恆素也吃一點兒,但都淺嘗輒止,大部分被恆戒一掃而光。小栗子無拘無束,最喜吃魚頭湯。
遲衡沒問。
倒是恆戒自己先挑開來說,青竹寺不禁葷,那個修石佛建青竹寺的得道高僧就很愛吃魚吃肉,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修出那麼大一個石佛,後來青竹寺就不禁葷了,只不在香客眼前吃。方丈年輕時也吃,年長了就不吃。
恆戒那漁網子不小,恆戒只在一處網魚。
他生得胖,下水是捉不到的,只能等魚自己落網了去逮,可水急魚肥,魚落網了就會掙扎,掙幾下也有的就逃了。半天能撈上三兩隻算是好的。
遲衡看了看,知道那漁網中看不中用,遂動手拆了四分之一,另用軟枝圈成一個圈。
“這麼小的能捕上?”
遲衡沒做聲,兀自在河邊的溼地上挖了一挖,不知做了些什麼,找了一處水草豐盛的地方,將漁網放進河水裡。遲衡和恆戒各坐一端,小栗子坐在中間,好奇地看著二人。
陽光照著樹影很快傾斜。
只見水光一動,遲衡迅速提起,水光閃耀,網裡一隻魚高高蹦起,卻不及遲衡的手快,瞬間離了水,那魚蹦也沒有,遲衡捉住放在竹桶裡。
恆戒側目。
不多時遲衡的那桶裡已經滿是魚,小栗子高興得不像話,先前還怕遲衡,這會兒努力剋制恐懼靠在遲衡身邊,見水光一動,立刻稚聲稚氣地大喊:“動了,動了!”
這一喊,魚都跑了。
遲衡看看空空的漁網,再看看小栗子。小栗子立刻脖子一縮,瑟瑟地看著遲衡,立刻跑回恆戒身邊躲在他身後。恆戒開口:“跑就跑了,仁心仁德,小魚還是要放生的。”
遲衡沒吭聲。
不多時,這邊的桶就滿了,恆戒那邊只有小魚一條。遲衡收了網,將桶交給恆戒。恆戒樂呵呵的接下,在桶裡撈了幾下,桶裡的魚都極肥美,最小的那條也比恆戒的大許多。恆戒把桶裡小一些的魚全撈起放生,留下五條最肥的。
小栗子眼巴巴地說:“大師兄,為什麼放了啊?”
“小魚,不食。”
“那怎麼上次我們還吃了一盤更小的小魚仔呢?才這麼短!”小栗子鼓著圓臉蛋,短小的手指比劃了一下,困惑地反駁。
恆戒依舊樂呵呵:“這次夠多了。”
小栗子不甘心:“我們可以做臘魚,臘起來慢慢吃,可以天天吃,天天吃,天天吃。”
恆戒擺手:“你還小,不懂,東西是有數的,你這會兒都吃完了以後就沒得吃了,不可貪心,一旦貪心以後就得傷心。遲衡施主,貧僧就先回寺裡了。”
恆戒一手提著魚桶,一手拉著小栗子,小栗子手裡拎著漁網。
二人踩著石階,慢悠悠地上去了。小栗子腿短,邁一步都費勁,夠著恆戒的手一步步上前,遠遠的還聽見小栗子問恆戒,為何這個施主捉魚這般厲害。一大一小,很快隱入林中。
到了傍晚,小栗子送過蒸好的魚來。
而後飛快跑了。
十五的月又圓了,恆素乘著月色回來,風塵僕僕,坐在石階旁歇息。遲衡看他很是狼狽,衣服都破了,腿上還有血跡,便開口:“你怎麼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