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很冷靜。
駱無愚看上去年近三十,一襲黑色衣裳肅殺;臂間帶孝;襯得他粗獷而凝重。他的眼中沒有畏懼,沒有軟弱;但也沒有輕蔑;沒有狂妄。相反,他的目光犀利專注,專注地打量自己的對手——對於遲衡這麼年輕的對手,他不掩驚訝,但並不因年輕而輕視。
駱無愚出陣。
遲衡一甩馬鞭來到陣中。
二人互通姓名,駱無愚沒有任何廢話,縱馬向前提刀就砍。遲衡有心陣前力壓,一夾馬肚迎頭飛削過去。好一場打鬥廝殺:一個刀法犀利,快刀力斬落花殘影;一個刀技醇熟,重刀劈開混世太清。
一時塵土飛揚。
兩人你追我趕來回戰了百十回合,刀勢都猛,遲衡的衣服被刀鋒削破,駱無愚的頭髮被削落幾縷,二人狼狽不堪,但越打越盡興,較勁上來,都使出十一分力氣試圖壓倒對方。時間一長,刀重敵勁,二人都漸漸有些胳膊麻,馬也奔得累了,就這麼打下去也未必能分出勝負。
二人對視了一下,收刀回陣。
回到陣前,遲衡還沒命令擊鼓,就聽見駱無愚一聲雄渾的高呼:“戰!”
聽見數次聲巨響。
正中央的城門、城門兩側小城們竟然同時轟然開啟,兵士蜂擁而出,卻是縱橫有序。合著駱無愚方才領的精兵一同衝過來,一時間,萬馬奔騰而來。遲衡大驚,想不到方才還堂堂正正對戰的駱無愚竟然出此策。
這,分明是誓將自己全部殲滅的陣勢,駱無愚果然一出招就是大手筆。與他的精兵對戰猶可,如今源源不斷的快馬精兵飛奔而來,如何能吃得消。
遲衡當機立斷:“撤!”
顏王軍訓練有素,大敵當前,撤得也利索。
但饒是如此,耐不住駱無愚像餓鷹撲食的兇猛,顏王軍後邊的兵士手腳慢的、手忙腳亂的,難免一個遲疑就被陷入惡戰之中。遲衡回頭,只見駱無愚金剛怒目,舉起大刀,寒光閃過,顏王軍兵士應聲落地。只是眨眼功夫,他一連竟然將十數個兵士斬落下馬,鮮血直迸。
遲衡恨不能回馬與他再戰。
只是,縱然心如刀絞,也是不能回頭的。他深知,若是被駱無愚纏住,更將自己陷入全軍覆沒的境地。遲衡一咬牙將馬鞭甩得山響,像疾浪一樣俯衝而下,期望能頃刻遠離石城,迅速將駱無愚引入岑破荊和容越的埋伏之中。
談何容易。
駱無愚在撂翻了數十個兵士之後,見遲衡越來越遠。他大吼一聲,撇去旁人,徑直追著遲衡而來。遲衡反而心中一喜,一邊令人越發振奮地擊鼓,撤退。
另一邊,卻放慢了馬速。
以誘駱無愚追上。
石城在上,埋伏在下,但也不是一步就能到達,顏王軍兵士恨不能腋下生雙翼。
遲衡頻頻回頭,看見駱無愚越來越近,他並不畏懼。令他望之震驚的,是觸目驚心的另一幕:而因地勢之故,由下至上望過去,只見石城的兵士如潮水湧出,滾滾而下,大有遮雲蔽日之勢。
遲衡被震撼住了:他從沒有見過如此整齊又梟悍的陣勢,他從沒有想過寧靜的石城會忽然爆發出這樣的氣勢,像沉默萬年的山忽然爆發一樣震裂天地。
遲衡後悔了。
不錯,他是設陣了,設埋伏了,但還是太不慎重了。如怒浪一樣洶湧而下的石城兵士,個個如猛虎下山,怎麼能擋得住——石城兵士積累了這麼長時間的鬱憤,終於於這一刻爆發了,駱無愚用的是哀兵必勝之法嗎?
事已至此,只能硬拼了。
遲衡馬快又兼有兵士阻擋,駱無愚始終沒有追上遲衡。
望著前方的山林,安靜得沒有一絲塵土,好像什麼都沒有蘊藏一樣,與後面的風起雲湧成鮮明對比。其時,顏王軍兵士已在石城的鐵蹄之下就折損過半,後面逃亡的兵士眼看也被纏住了,遲衡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嚯!
忽然之間,地動山搖,山林之上,明戈耀目,彷彿要衝破烏雲壓境之勢一般。遲衡幾乎要飈出眼淚來,這一邊是岑破荊,那一邊是容越,說好的兩相夾擊,卻都沒想到會迎來這樣的陣勢,一時改天換日!
駱無愚一驚,想不到有埋伏。
但仗著喧天的氣勢,義無反顧殺了過來。
這邊岑破荊搖旗擂鼓俯衝而下,氣勢傾卸天火一般,正與駱無愚軍交戰在這凹陷之地。
而那邊,容越卻並沒有殺下來。
他原本佈下的是長龍陣,但一看駱無愚這陣勢,如果長龍必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