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衡一怔,舉杯一飲而盡。
喝茶喝到醉,曲央穿著苦茲特有的豔麗服飾,斜臥藤椅上睡得人事不省。
在之後的數年中,遲衡還見過曲央幾次,有時是來援兵,有時是來借兵,兩人再沒有說過這些話,曲央不問遲衡和誰在一起,遲衡不問曲央和甘納郡王感情如何。大部分時候甘納會與曲央同行,看得很緊。有一次,無人時,遲衡無意間看到那兩人親密地靠在一起,甘納摘下自己半邊面具,將它輕輕釦在曲央臉上,戲謔地用手指點著曲央的唇,意態親暱。那面具下的半邊臉,正如朗將所說的,完整如另半邊臉,沒有不同。
遲衡南征北戰,馬蹄踏過元奚的每一個州池。而曲央一直身為苦茲第一大將,率領精兵出了元奚國國界,鐵蹄南向,替甘納拿下一個又一個領地。不出十年,甘納自立為王,攻破了鄰元奚國的數個鄰國,統為一國,國號甘央,一代霸主威名遠播,垂名史冊,這均是後話。
同樣是數年之後。
有人給遲衡上貢了兩隻色澤絕倫的藍孔雀。
望著那七彩的翎羽長長拖曳,那南**有的麗色耀著朝陽,宛如彩虹一樣瑰麗,遲衡忽然想起了曲央和他的那串耳墜,一瞬間,如閃電擊過,被染香塵封的夢境倏然全部開啟:那恍如夢境的現實,那曾在自己床前折磨痴纏的兩個人和荒唐的往事。
遲衡命人泡了一壺苦茲郡的苦茶,慢慢品了一下午。他想,自己錯過了兩次:一次將他送了出去,一次將他留在了那裡——而且,並不是完全無心。
曲央說得對,自己不是不懂而是怕了。
遲鈍或未察覺只是藉口,捫心自問,怎麼可能一無所知,在甘納將手心覆蓋住曲央的手背時,一切就已經昭然若揭。可是,怕不能承受那麼執著的執著,怕辜負那麼深情的情,怕一眼看不見底的深潭的深。所以,在手足無措時自己本能地將他向外推出去,是遺憾嗎?
不,是正確的!
曲央不是茶,曲央是酒,喝下去就是燒心燒肺洋洋灑灑的一場醉,自己不敢喝、不能喝、喝不了——其實,這些都是藉口而已。
上好的茶,也不能讓每個茶客都喜歡;上好的酒,也不能讓每個酒鬼都愛上;若不能付出相等深情,就不要怯懦地含糊不清,不如干乾脆脆明明白白各自灑脫地放手,讓他去和別人相逢相知,而後活得轟轟烈烈,好過,曖昧的牽扯不清,因愛生恨、因恨生悔。這是誤打誤撞裡無比正確的一次選擇,不是嗎?
“為什麼不能直接回答?”
曲央的問題浮上心頭。
當時,自己並沒有回答,遲衡品完最後一杯茶,風輕雲淡,身邊沒有一個人,只有花影橫斜,映在清淺的池水中,池裡紅色的錦鯉來回遊蕩,他自言自語:曲央,我承受不起。
五月中下旬,遲衡快馬加鞭回到炻州城,炻州城的將士兵戈以待。
遲衡沒喝一口水歇一口氣,跑過去問紀策,發給矽州麻行之的快報有沒有回來。紀策一挑眉:“當然,得到了確切的回覆:矽州麻行之願與乾元軍共進共退,共抗勁敵。”
遲衡欣慰地喘了一口氣:“還是麻行之靠得住,不枉費我往矽州跑了那麼多次。元州段敵怎麼樣,應該快扛不住了吧?”
紀策笑道:“你等著他垮是吧?”
雖然很不地道,但不得不承認只有段敵將垮未垮時才有機會切進去,遲衡道:“對於一個太自負的將領來說,只有逼到最後才可能逼出底線。現在這節骨眼上,也是該出兵的時候了,紀副使,我先去和段敵商談,。”
“假如段敵不願意併入乾元軍呢?”
“如果他真的自負到寧願全軍覆沒也不求助於人,也要救,畢竟,都是顏王軍,如果落到見死不救的地步,情何以堪。再說,也要讓鄭奕知道,他的囂張也就止於元州了!”遲衡雙手抱拳,十分自信。
紀策笑:“有你這話,我放心了。”
一旁的岑破荊道:“遲衡,容越派凌罕領著五萬兵士已快到炻州與元州邊境,什麼時候發兵,咱們得趕緊定下來!”
次日,紀策召集了所有的將領,見遲衡歸來,眾將領約莫也知道該出戰了,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雖是紀策主持,分派任務的卻是遲衡。
遲衡端坐於紀策旁邊,雙手撐在案子上,十分沉穩。底下有一個老將領壓低了聲音,與旁邊的一人說:“看這樣子,咱們炻州是要與壘州合併了麼?自古英雄出年少,你看,還有點兒像朗將的樣子。”朗將每次分派任務時,就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