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遲衡肩膀:“將軍,我明白,我會的。”
遲衡抱了抱他的腰:“以前是都監,現在是鎮軍大都監,等乾元軍征服更多地方再封你做……總督伏討逆鎮軍大都監。行了,要哭不哭的樣子就不好看了。元奚國與固摩的風俗不一樣,沒有人可以讓你成為奴隸的。還有,以後,不許再說奴隸兩個字……論起來,你比咎弘陽的級別還高呢。唉,怎麼說呢,反正他要是欺負你了,你就用我給你的封號牌拍回去,保準他乖乖的。”遲衡捏了捏寧湖的臉頰,捏出一個鬼臉來。
寧湖親了一下遲衡的嘴唇:“將軍,寧湖永遠是你的大都監。”
遲衡頭頓時就抽了,舌頭打結,最末嘆了一口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的寧湖大都監……唔,忘了說,為了戰事便利,我決定將兵器打造場挪到濘州,你,得搬到濘州安意城去了!”說罷,詭異一笑。
寧湖臉色一變:“咎弘陽……”
“濘州也是缺都統將領的,讓他跟麻將軍或扈將軍彙報一聲,安排調到濘州任職,既然要成全,就成全個徹徹底底,我也留個好名聲。”遲衡滿意地看到,寧湖轉憂為喜。
多年後,史官撰寫傳記提了一筆此事,盛讚遲衡寬宏大度,仗義行仁,慨然成人之美云云,贏得屬下良領畢生忠心耿耿。
確實好名聲。
紀策翻閱此段舊事,困惑,而後笑說:“成人之美?你是不見他提刀追出門去時的不願成仁。過分大度未必是大度,或因未必是最上心的反而能釋然能慨然舍之。”
寧湖終如其名,此後,如湖,一碧萬頃,風光漸盛,思慕仰望,終歸寧靜。
這些,皆是後話。
。
燕子泥新,枝頭雨寒,夷州處處新桃換舊符。
遲衡縱馬向南,一路疾奔到夷州城時已是二月初,滿目弱柳嬌花,百姓在田地間忙忙碌碌。遲衡來之前,已傳令讓地方衙吏將偌大的夷州城都巡過一遍了。
誰知好事多磨,衙吏說,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從文安十六年開始,一連四年,夷州城竟然沒有出生過新生兒——就只有一個婦人懷了一個,生出來還夭折了,真是怪哉。剩下的一兩歲嬰兒,一個個皺巴巴的,也看不出什麼來。
遲衡馬不停蹄地找了十數天。
也沒有任何跡象。
終於縣丞謹慎地說:“遲將軍,紀副使來了戰報,鄭奕軍已經全線挑釁,請您即刻啟程回昭錦城。將軍放心,我將命人繼續找尋,絕不疏忽懈怠,有訊息立刻向將軍彙報。”
時間蹉跎不容往昔片刻停留。
遲衡雖然信心滿懷,卻也不能在這裡無休無止地停留。他把以前和鍾序呆過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本以為多得走不完,其實,不過一兩天而已。人只有兩條腿,兩條腿都圍著這個地方轉。
即使將地皮都掀開了,也無濟於事。
這天。天晴。
遲衡手執韁繩望著那棵樹。
往事歷歷在目,那曾撕心裂肺的痛苦,而今變成了五味雜陳。有痛苦,有期待,有迷惑,有憂慮。鍾序曾命喪於此,如今樹越發的蒼勁,抽枝發葉,每一片都是急不可耐的簇綠簇綠的,綠色中有米粒大小的白花。樹也有情,樹也無情。
遲衡並沒有放棄,鍾序只是在等自己而已。
聰明的鐘序,幼稚的鐘序,處處維護自己的鐘序,以及,為未來謀劃太多卻來不及實施的鐘序。遲衡微笑,少年時的悸動仍在,即使是小小的鐘序,自己還是有足夠時間等他長大的。
鍾序的耐心不好。
他一定藏不了多久就會跳出來然後抱怨說:“遲衡,每次,每次你都磨磨蹭蹭的!”他既怨且縱容的樣子實在令人難捨,可是也只有當他想出來時,他才會出來。
遲衡對著樹輕聲呼喊:“序子,鍾序,序子。”
一片片綠葉翻過光華回應著。
自己早到了吧。
生死譜哪容輕易篡改,鍾序說過是十二年的,或許是自己思念過甚吧。遲衡下馬,坐在樹下,閉上雙目聽綠葉翻飛,呼吸是沁入心脾的寒,夾雜著早開的花香,還有嗡嗡的蜜蜂圍繞在左右,一片葉子飛下,落入他的手心。
溫溫潤潤。
遲衡捻在手心。
半晌,將綠葉放入唇間,嘴唇微抿,吹起的青葉曲兒。樹葉沛實,吹出的曲兒停停澀澀,吹著吹著調兒成了曲兒,合著記憶裡那一曲南木,漸漸流暢。
記憶裡鍾序喜歡背靠背聽遲衡吹曲子,他輕聲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