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凌對卿塵伸出手,薄唇微挑,含笑凝視。
他傲岸的笑容停佇在卿塵眼底,盛起絕美的光彩。攜手此生,生死不離,笑看江山,天下為家。她對他粲然揚眸,從容舉步,將手交到他的掌心。
再一次握了卿塵的手,夜天凌將她輕輕一帶,與她共同立在大正宮最高處,四海蒼生,匍匐腳下。
萬千燈火耀出炫目明光,相映月華金輝,締造這壯闊帝宮、人間天闕,氣勢恢弘,俯瞰眾生命運悲歡。
浩瀚山河,無盡歲月,眾臣高呼之聲震徹四方,直入雲霄。
天邊滿月,灑照寰宇,千里同輝。
海到盡頭天作岸
《天朝·帝都》,卷九十三。
帝曜七年五月,鳳氏謀逆,事敗。逆首鳳衍及其兒子腰斬於市,九族流徙千里。帝以仁政,未興大獄。
……
六月,帝廢九品世襲制,設麟臺相閣。破格取仕,拔擢寒門才俊,布衣卿相自此始。
……
九月,頒均田令,清丈田畝,勸課農桑,輕徭薄賦。復止兵役,不奪農時。
……
十二月,湖州廣安、廣通渠成。兩江連通,支渠縱橫,盡從天利,灌田萬畝。江東平原絕天旱雨澇之災,歲無饑饉,年有豐餘。
……帝曜八年三月,帝詔修《天朝律》。盡削聖武所用酷峻之法,廢酷刑十三種,減大辟九十六條,減流入徙者七十條,削繁去蠢,寬仁慎刑。
……
八月,廢夷秋之別。遷中原百姓融於邊城,四域之內,一視同仁。胡越一家,自古唯有也。
……
帝曜九年,設琅州、文州、越州、明州、涼州等十一處商埠,四通貿易。異域來朝者數以千萬,使臣、商旅、藝者、僧人云集於帝都……
……
宣聖宮,太霄湖。
輕舟悠然,波上寒煙翠。青山如屏,半世繁華影。
轉眼又是一年,春已去,秋風遠,望過了塵世風雲,看不盡萬眾蒼生,泛舟停棹,偷得浮生半日閒。
船舷之側,夜天凌閒閒倚在那裡,手中玩著一支紫玉蕭,青袍廣袖隨風飄揚,雙目半合,神情愜意。卿塵坐在他身邊,白衣如雲,鉛華不染,纖指弄弦,清音自正吟琴上流瀉,婉轉在她指尖,遊蕩在雲波之上。
只是漫無目的地撫琴,只為與他泛舟一遊。自從帝曜七年的那場宮變之後,卿塵因舊疾移居宣聖宮靜養,此處山水靈秀,宮苑清靜,她漸漸便很少再回大正宮,常住在此。這幾年身子時好時壞,她也早已成了習慣,一手醫術盡在自己身上歷練得精湛。命雖天定,人亦可求。
或許是因卿塵回宮的時間越來越少,夜天凌來宣聖宮的次數便越發多了。今日隨興而至,四處不見她人,在這太霄湖上聽到琴聲,尋聲而來,卻見她獨自撫琴,遙望那秋色清遠的湖面,思緒悠然。
點點曲音,輕渺淡遠。夜天凌原本靜靜聽著,忽而薄唇一揚,回眸相望,修長的手指撫上竹蕭,清澈的簫音飄然逍遙,攜那雲影天光,頓時和入了琴聲之中。
秋水瀟然雲波遠,龍翔鳳舞入九天。
七絃如絲,玉潔冰清,紫竹修然,明澈灑脫。卿塵笑看他一眼,揚手輕拂;琴音飄搖而起。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塵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盡紅塵俗事知多少;
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琴聲飄逸,清風去,淡看煙雨蒼茫。簫音曠遠,波潮起,笑對滄海浮沉。
一曲滄海笑,那簫音與琴聲流轉合奏,如為一體,不在指尖,不在唇邊,彷彿只在心間。心有靈犀,比翼相顧,共看人間逍遙,且聽潮起潮落。相攜相伴,紅塵萬丈落盡,笑傲此生,海闊天空。
琴音漸行漸遠,簫聲淡入雲天。伴著最後一抹餘音嫋嫋,卿塵似乎輕嘆了一聲,笑問夜天凌:“四哥,你還記得這首曲子?”
紫竹簫在夜天凌手邊打了個轉,他對她一揚眉:“當然記得,我第一次聽到你的琴,便是這首曲子。”
卿塵手指撫過冰弦,垂眸一笑。夜天凌緩步上前,低頭問道:“清兒,這一路,你陪了我十年了。”他抬起熱愛清秀的臉龐:“開心嗎?”
卿塵淡淡微笑:“既是陪你,自然開心。”
夜天凌唇角勾起個清俊的弧度,微微搖了搖頭,再道:“在想什麼?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