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苦與共。與他為友便是她的朋友,與他為敵便是她的敵人,任何人都不例外。
卿塵起身步下鸞榻,緩步走至案前,將那奏摺丟下,垂眸抬手,執筆而書。鮮紅的朱墨劃出濃重轉折,洇進雪絲般的箋紙中,浸透紙背。卿塵放下筆,將手一揚,“帶她們下去,賜藥。”
一張雪箋,兩副藥方,一筆重墨,兩條生命。
幾名女子驚懼的神情落入眼底化作一片憐憫,然而那底處靜冷無邊。
最後一絲哭求隱約消失在耳畔,卿塵默然佇立案旁,纖眉淡擰,緩緩抬手撫上心口,白玉般的臉上越發失了顏色。
世上有多少情非得已,有多少無可奈何,明知是剜心徹骨的痛仍要加諸於他人身上,明知是無辜的牽連卻不能心慈手軟。這便是她和他選擇的那條路,人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力,放眼宇內,眾生俯首,帝業輝煌,千古流傳。在陰謀詭計的暗影中托起繁華風流,在鐵血征戰的毀滅中靖安四域河內。
踏血海屍山,指點江山萬里,他和她攜手一路走過來,峰登絕頂,絕頂之處,路便要到盡頭了。
孤峰之巔萬山,路到盡頭,又是什麼呢?
卿塵閉目站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心口傳來的陣陣悸痛才略微換緩下來,轉身低頭,重新開啟那道奏摺。奏摺上張狂的字跡映入她幽靜的眼中,一連串人名官爵首尾相接,都是為鳳氏一族擬定的封爵。
她唇角浮起一絲淡漠的笑,無聲無形,筆到字成,一個硃紅的“準”字落於紙上,色如血,利如鋒。
帝曜七年春,帝都伊歌始終籠罩在陰雨連綿之下,輕寒料峭。
對於天朝眾臣來說,這無疑是一段不見天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