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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在他猝不及防的肩臂上那驚豔顫魂的體息,她整理秀髮時那種一絲不苟莊重肅穆的儀式感,她的狐狸一樣狡黠詭異的常常是忽然而起的朗聲大笑,她走路時行雲般的婀娜旖麗、懶懶散散的裙裾,那裙裾在他的記憶裡照亮了整個那條夜晚的街道以及他對未來的一點幻想……他望到她從黑水一般陌生而不屬於他的人潮中,閃亮著流動的眸子翩逸而來。 維伊的影像不斷在他的思維邊緣處閃爍,有什麼東西如纏綿的雨季被扯不斷地思慕著,推也推不開。 他內心空洞又似乎鬱積得太滿。 他得承認,在他的對於維伊的幻想中摻雜著很濃重的肉慾的成分,但是,他的理性似乎拒絕接受這一事實,人家是有夫之婦嘛。 林子梵就這樣在陰雨綿延的天氣裡自相矛盾,破綻百出,翻餅烙餅,陰雲翻覆。 最後,他把這場纏纏綿綿的雨歸結為罪魁禍首,這雨裡邊有一股莫測的東西,使雨不像雨,而像一場來路不明然而已經孕育了很久的陰謀! 我林子梵什麼時候如此這般大冬瓜。 他猛地從床上一跳而起,丟開手裡的書籍,連同關於維伊的一切胡思亂想,把一切統統丟在一邊了。 他發誓不再想。 然後,他就跑到外邊雨中去了。 林子梵在雨中亂走,絕不是出於少男少女那種自我情感的煽動,那種與天同哭、與地同慟的悲絕。他在慶幸自己又一次從某種危險邊緣的泥沼中拔脫出來,心中升起一種否定、修正並建設出新的理論的快感。 他再一次想到了科學哲學家卡爾·波普爾的言論:一個好的理論的特徵是,它能給出許多原則上可以被觀測所否定或證偽的預言。 雨水的洗禮,使林子梵回到了原初的哲思精神狀態,彷彿腳下的每一個石頭子都踩到了一個哲學命題上,他甚至覺得幾天來關於維伊的一切思緒,實際上那麼雷同於《純粹理性批判》的二律悖反,伊曼努爾·康德在考察關於宇宙是否有一個時間上的開端這個問題時,他對正命題論證是:如果宇宙沒有一個開端,則任何事件之前必有無限的時間;他對反命題的論證是:如果宇宙有一個開端,在它之前也必有無限的時間。 林子梵忽然覺得,維伊正是類似這樣的一個悖論。 她就像“時間”一樣具有相對性,“將來”和“過去”不過是稱作時空的某種東西中的方向,我們只能朝著“時間”的將來的方向前進,或者和它夾一個小角度前進。但是,維伊顯然不存在“未來”這個方向,連與之夾個小角度前行的未來也沒有可能性。&nbsp&nbsp&nbsp&nbsp

時間不逝,圓圈不圓(9)

這真是一場荒唐! 他回到家裡時,全身已經被雨水淋透,衣服沉甸甸的,但他的心裡好像已從拖拖拉拉的陰雨天裡清爽出來。 父母已經完成了早市購物、公園鍛鍊等一上午緊鑼密鼓的節目,回到家裡。 他們今天一反往常那種興興隆隆、熱火朝天的燒飯景觀,房間裡顯得有些冷清蕭條。母親沒有在廚房裡,而是坐在他們臥房的床沿上板著臉孔,鼓著嘴一聲不吭。父親站在客廳裡,手裡正擺弄著什麼。 一望可知,他們今天為著什麼事鬧著分歧。 見兒子回來了,父親首先迎上去,同時把他手上的那寶物似的東西遞給林子梵看。 “這可是古玩,有價值,有意義。”父親急於定調。 林子梵接過來,一看就笑得不行。 他曾聽母親嘮叨過,說他父親近來腦子出了毛病,喜歡買早市貨攤上的舊物,明代的一張破茶几,清朝的一隻贓瓷花碗,美國三十年代的一本老式汽車的圖本……都讓他流連忘返,戀戀不捨。幾次都想購買一件什麼,但一問價格,先就囊中羞澀起來,加之母親的阻攔,此念一直未逞。 如果父親只是痴迷於看看,母親也就隨他去。可是,今天父親終於按捺不住,買回來一件。 父親在林子梵的笑聲裡急著說,“並不算貴,並不算貴嘛!” 林子梵接過那幀據說是清末民初的舊照片,一行醒目鋒銳的反白小字首先從照片底部赫然而出:於八十歲改嫁。 如此富於“革命”煽動性的句子,不知是照片上那位女子本人的心聲,還是被製作者補白上去的。 林子梵仔細端詳瞻仰起來。 這位白花青衣女子端坐在雕木鏤花床欄前,臉敷白粉,青絲如雲,頭戴玉簪翠鈿,素衣裹身,身下是一雙惹人心中怦然一動的三寸金蓮。一束很舊很舊的陽光斜射在她光潔的臉孔和遮掩不住的胸|乳上,她整個的神情儀態被那束明媚的光芒照耀得豐盈綿軟,近乎妖嬈,但又絕不失大家閨秀的端莊與文雅。 她身後的床帷與藤席不免使林子梵想入非非,他想像起她在每天晚上一步三搖、碎花細步地從外間屋豔裝而入、躡屣而上的睏倦模樣,她側臥在青羅帳內,簷雨的婆娑聲敲打在她飢渴的面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