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2部分

的月亮上邊去的目光收攏回來。 “好吧,那麼再見。嗯……如果可能,再聯絡。”言語間有一股大義凜然、視死如歸之氣。 “再見。”維伊的臉孔也難得地泛起了沉悶的海洋的顏色。她一晚上都是笑著的,這忽然而起的深沉的海洋色,使林子梵立刻聞到了混雜著熱帶青青植物的海風氣味。 他們的分手比起剛才酒吧外邊的那場隆重的告別儀式,顯得過於潦草、隨意甚至於冷漠,好像是單位辦公室裡的同事,明天一早還能見面一樣漫不經心。 林子梵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當計程車如同一股流水唰地一聲從維伊身邊一閃而過的瞬間,林子梵望了望車窗外邊維伊那鮮亮的稻草一般的身影,心裡很不是滋味,似乎瀕臨某種莫名的絕境,身上泛起一陣空曠的冷。 他感到自己在無盡無期的大海里已經漂泊得太久了。長時間以來,他在空空蕩蕩的生活的水面上浮游,連根稻草也沒有抓到。在這一瞬間,維伊那漸漸遠去的鮮亮的背影,的確使他想到了“稻草”這虛幻的流動之光,一根水中的稻草,雖然不能救命,但畢竟給人以假想的希望。能夠假設一個希望,是多麼美好。 那“稻草”青亮的光澤,在黑暗中只虛幻地跳躍閃爍了幾下,很快就被茫茫夜色這一張龐大而真實的畫布吞噬了…… 4 時間不逝,圓圈不圓 雨這東西就怕下起來沒完,窗戶外邊石板路上的雨水像堆積得厚厚密密的蟲子,綿延著有聲有色地亂爬,把人們的腿腳封鎖在房子裡動彈不得,時間久了,人心裡就如同長了荒草,七上八下,凌亂得不成方向。 九月的P城,彷彿變成了梅雨季節的南方城市,天穹漏開了無頂之洞,單調的雨聲像乏味無聊的人聲一樣堆積成片。林子梵心裡的荒草已經綿延了三天三夜,攏都攏不住。天的顏色與他的臉色一樣灰沉。&nbsp&nbsp&nbsp&nbsp

時間不逝,圓圈不圓(8)

雨季顯然不是緣由。 以前,林子梵是喜歡下雨的。他不太喜歡那種太陽當頭、燈火通明的“豔陽天”,彷彿家家戶戶的屋簷上都掛滿了喜慶的彩燈,或者空中佈滿了熱辣辣的天使的眼睛,使他無處藏身,更不敢抬頭向天宇凝望。 他曾經聽說,陽光絢爛的日子,“天使”容易下凡人間。可是,他有點恐懼那種潔白無瑕的“天使”,“天使”的不食人間煙火總是使他覺得她一定很瘦很瘦,瘦得像一條影子,沒有體重,立不穩,不紮實,連同她的愛也不足盈握。 關於“天使”一定很瘦這個奇怪的邏輯,林子梵也不知是怎麼形成的。 他始終以為,有缺陷的女人才是真實可感的,才可能擁有結實的情感。他不怎麼相信“天使”這種虛幻縹緲的聖潔完美之物,他以為那不過是人類對於神話的美好向往罷了。 “天使才佩帶利劍呢!”他總是這樣說。 至於上帝,他不太想得清楚。反正大氣汙染得如此嚴重,上帝站立在人類企及不到的雲端高處,被身下混濁的氣流阻隔著,人們望也望不到他。但是,林子梵空落的雙眸是渴望上帝存在的,哪怕只能望到上帝的一個腳趾頭呢。 以往林子梵一直都喜歡雨天,陰霾的天色最適合追憶往事,追憶是需要一種精神的“黑洞”的,這種身體內部的“黑洞”與黯淡的天色不謀而合,迎合了他追憶往事所需要的氛圍,使之順暢地延伸。 但是,這幾天的陰雨綿延,卻使他煩躁不安,他的神思始終無法專注地沿著往日那“黑洞”伸展。物質的肉感的但又絕不僅僅是物質的肉感的維伊的影子,始終纏繞不去,他的神思扭結在一個繞不開的扣結上——怎麼能說離開就離開呢?也太不負責任了! 進而又想,人家是你什麼人,要對你的不願她離去的念頭“負責任”? 可是,有某種東西剛要開始就又要離去,這樣的開始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翻來覆去,倒四顛三。 正好林子梵這兩三天手裡有心無心地翻弄著克羅齊的一本書,其中有一段使他對當下的處境發生了聯想。 書上說,歷史其實是人們受當下的情境觸發而被理解和接受的,只有出於對當下的興趣,人們才會去研究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老事,所以,它不是針對歷史本身的興趣,而是針對時下的興趣。 林子梵就此想到,如果把克羅齊的時間軸由向後的方向改換成向前的方向推移,人們對未來的關注其實也一樣是由對當下的興趣產生的。但現在,如果一定要把未來與當下割裂開來,也就是說,假設未來不存在,那麼對時下的興趣勢必會變得空落無著,變得焦慮而可疑。 林子梵的煩躁不安正是緣於此。 畢竟,維伊是誘惑了他的人,這誘惑當然更多的是感性的,觸覺的。他不能自已地回憶她在燭光黯淡的酒吧裡流光溢彩的眼風,她在盥洗室中忽然半醉半醒地倒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