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的立陶宛少年扎卡里烏斯,他是被霍赫萊納從格羅斯羅森集中營裡挑來,加入他的孌童後宮的。
他動了動脖子,抖掉了一點泥土,扎卡里烏斯的手臂也滑了下來。這樣,他就可以重見天日了。他並沒有聽見那個軍人走來。突然,他看見那個軍人背對著他正在吐個不停。他對於外界事物的意識還不是十分清晰,還不能將這個身穿不知哪國軍服的、正在嘔吐的人和昨天——如果確是昨天的話——發生的事聯絡在一起。昨天,霍赫萊納中校和他的特別分隊突然扔下茅特豪森集中營走了。他沒有想到這個軍人是個美國人。他只是憑直覺感到這個人來自一個陌生的世界。僅僅為了這一點,他覺得還是不說德語為好。他在他會說的語言中選了法語。
他一開口那個人就答了話,把他機械地背誦的詩又接著背了下去。這一切好象兩人早就約定了訊號,好象兩個從未見過面的人被派去接頭,交換了暗語。那個人走到坑邊,跪在地上,伸出手來,碰到了雷布的左手。他說了幾句聽不懂的話,立刻又用法語說道:
“你受傷了?”
“是的。”
現在,雷布看清了軍人的臉。他很年輕,一頭金黃色的頭髮,一對藍眼睛睜得大大的。他的衣領上一顆金星閃爍著。看起來他沒有帶武器。他問雷布:
“你是法國人?”
“奧地利人。”
他想把雷布拉上來,但是沒有成功。混著生石灰的泥土又往下掉落了一點,使扎卡里烏斯的白色身體完全裸露在外面,臀部和背脊已經完全被生石灰灼傷了。“上帝啊!”那個人大叫一聲,又嘔吐起來。雷布那雙灰色的大眼睛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現在是雷布問了:
“你呢?您是哪國人?”
“美國人。”年輕的軍人答道。
他止住了呃逆,勉強直起身子,正視著雷布那雙驚人的灰眼睛。
“除了你大概還有別的倖存者吧……”
“我想不會有了,他們是對著我們每個人的頸根開槍的。”
雷布這些話說得非常緩慢和平靜。他抬了一下左手說道:“您一個人是不能把我拉上來的。我不是躺著,他們幾乎把我豎著埋了。跟您一起還有別的人嗎?”
“有美國陸軍,”戴維?賽提尼亞茨回答道,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回答多麼可笑,但不管怎麼說他並沒有顯示幽默的意思。雷布的鎮靜使他吃驚,而且幾乎使他害怕。但是,同樣不可思議的是,他覺得在那雙淺色的眸子裡看到一線愉快的光芒。
“既然如此,您可以去請人來幫忙了。您叫什麼名字?”雷布問道。
“賽提尼亞茨。戴維?賽提尼亞茨。先父是法國人。”
一陣沉默。少尉猶豫不決。
“去吧,”雷布還是用那種異常柔和的語調說道,“請您快一點,我呼吸很困難。謝謝您,我不會忘記的。”
灰色的目光十分銳利,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戴維?賽提尼亞茨把布萊克斯托克,一個醫生,還有兩個步兵帶來了。布萊克斯托克拍了現場照片。這些照片後來一直沒有發表過,也沒有在任何材料中被引用過。十三年以後,“國王”向羅伊?布萊克斯托剋夫婦買下了這些照片。
布萊克斯托克認為,這小夥子之所以能夠倖存下來,不全是出於一種令人驚愕的巧合。人們一點一點把他挖了出來。他身體的位置說明,他被埋後最初的幾秒鐘裡,儘管失去了知覺,肯定拼命地向上爬過。他從八個同伴的屍體下面爬上來,這顯然十分困難,因為他是第一批被擁進坑裡,而且,屍體是被黨衛軍踩實後,再撒上生石灰,蓋上土的。
綠色國王(4)
坑裡共埋了九個人,都是十二至十七歲的男性少年,其中雷布年齡最大,也是唯一的倖存者。
他被挖出來以後又暈過去了。賽提尼亞茨對這小夥子的身材感到驚訝。他估計小夥子身高六英尺,合一米八十,又從瘦弱的身體估計出體重只有一百磅左右。然而,賽提尼亞茨估計得都不對。1945年5月5日,雷布的年齡是十六歲零八個月,身高一米八十四,體重三十九公斤。
有人用手槍朝他左耳後面的頸根上開了一槍,子彈把耳垂削去一小塊,打碎了枕骨的底部,穿過頸背的肌肉,僅僅擦傷了脊椎骨。因此,相比之下別處的傷反而更重些,當然也更疼些。小夥子另外還中了兩槍,一槍打在右大腿上,另一槍打在腰部的上方,子彈都被取了出來。他身上有三十來處地方已被生石灰灼傷。此外,他的背部、腰部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