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強獻寶似地拿起一個,遞到她眼前:“啊,烏阿。”
小羊笑了,聲音低低怯怯的,卻是開口說話了:“這是星星。”
小強咧開嘴,跟著笑,掉下一串列埠水。
倪乙
接到金掌櫃報信說小羊已經從石祿手上接了出來,現在平安客棧,連忙抽空趕過來。
剛見到梳洗換衣,面貌一新的小羊,倪乙和金掌櫃都不由一愣。就算倪甲在世時,小羊也難有這麼幹淨清爽的時候。倪甲身體不好,操持家務,照顧老的小的,就算心有餘,力也是不足。加上持家節儉,嚴於自律,有新衣料也是先盡著繼子女,親生女兒小羊穿的從來都是哥哥姐姐的舊衣服。倪甲去後,就更沒人操心小羊的衣物,能有衣穿,不凍著,就不錯了。倪乙和金掌櫃過去探看,也只會想著給小羊帶點吃的玩的,想不到也不好操心小姑娘的衣著。
小羊瘦弱。買來的成衣略大了些。張歆先給她穿上,拿了針線,這裡那裡地縫上幾針,感覺合身多了。鞋子不好改,好在大得不多,便拿棉花塞在前頭。
見小羊穿上新衣,拘謹小心,張歆猜她是怕弄髒弄壞衣服,心中憐惜,蹲下身柔聲道:“新衣服上過漿,有些硬,穿髒以後,洗一洗就好了。”
小羊點點頭,望著她笑,眼淚卻流了出來。
小強等了好久,終於等到小姐姐可以陪他玩了,連忙把自己的玩具都翻了出來,給小羊看。
倪乙進來,就看見小羊坐在鋪了舊被子的地上,嘴角帶笑地抱著個布偶,同小強說話玩耍,一愣以後,百感交集,對著張歆深深一禮:“多謝!倪乙此廂有禮!”
按照原本的計劃,不該受他的禮,客氣幾句,就該讓他帶走小羊,過兩天,再“有事相求”,見到小羊後,張歆卻覺得該為這個可憐的孩子說些什麼做些什麼,當下不避不躲,坦然受了他一拜:“倪爺客氣!我也有孩子,聽金掌櫃說了小羊的事,實在不忍袖手旁觀。眼下,小羊離了那個混賬父親,我卻還不能就這麼把她交給你。”
倪乙眼睛微眯,上下打量張歆一番,冷冷問:“要多少錢,你才肯把小羊轉賣於我?說吧!”
張歆不慌不忙,語氣淡淡:“倪爺這是要買使喚丫頭?若是買小羊回家做丫頭,我給了石祿十兩銀子,倪爺也給我十兩銀子就好,旁的小錢都不必算。金掌櫃告訴我,小羊的母親是撫育倪爺成人的長姐,倪爺是個仗義的漢子,今晨教訓石祿,全是為了解救小羊,讓小羊從此過上好日子。果真這樣,就需另一番計較。”
“小羊是我外甥女,我要接她回家,自然不是拿她做丫頭。你想如何,明說就是。”
“倪爺只需回答我幾個問題,再答應我一個要求,做到了,就可帶小羊走。”張歆面上浮起一分譏諷:“令姐長倪爺十歲,為了撫育倪爺犧牲了自己的青春幸福。倪爺成年,得了好差事,好婚事,何以就要逼令姐出嫁?為了弟婦進門好當家麼?憑令姐對倪爺對倪家的功勞,不但倪爺自己,就是尊夫人和子女也應該恭敬有加,奉養送終。可憐令姐在倪家操勞十多年,弟婦進門,用不著她了,再換到石家當牛做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末了還落個不貞的名聲,連唯一的女兒都受牽連。”
倪乙想不到她會提這些,微怔之後,滿臉愧疚,垂首嘆道:“就因姐姐為我操心勞苦,我才希望她也能有個家,有天倫之樂。原本看著石祿情深意重,想不到竟是個混帳,害了我姐姐。”聲音已全無方才銳氣。
張歆卻不打算放過他:“一時識人不清,也是有的。可之後,令姐被人中傷,被丈夫冷落,小羊被人欺負,倪爺都在哪裡呢?倪爺是衙門捕快。令岳是老書吏。不好說倪爺有多大勢力,在這南京城裡,保著要緊親人不被平頭百姓欺侮的本事,總該是有的,何以就讓她母女落到那般境地?”
“我,我——姐姐什麼都不肯對我說,我差事忙……”倪乙羞愧不已,強撐著辯解兩句,就說不下去了。這話換個人也許說得,可他是做什麼的?
“倪爺差事忙,粗心,一半日子不在南京,也許疏忽了。令岳和尊夫人呢?倪爺的朋友同僚呢?照說,以倪爺的身份和能耐,就算一半的日子不在南京城,真想知道一個人一件事,斷不會被矇蔽了去?倪爺不在南京的日子,尊夫人也不在麼?女人在婆家要想不受欺負,一靠自己立得正,二靠孃家幫持。倪爺和夫人若能不時上門走動,給大人撐腰,也給孩子壯膽不是?令姐去後,留下不懂事的甥女,就更要靠舅舅舅母。就算有石祿在,不好接了小羊家去撫養,四季裁衣時,順便也給小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