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名在外的儒士。外面看著赫赫揚揚,內裡卻也吃力。
謝氏家教嚴謹,家風古板。謝家男人相較起來姬妾人數少,不過,喪妻一定要再娶。財產分配繼承的方法比較公平。後院較為平穩,人丁增長速度可觀,且多嫡子女。只是這麼一來,祖產一代代稀釋,如今一多半族人都只能算小康,孩子多的,已露出窘境。能夠科考中舉出仕為官的,能夠搏擊商海打出一片天的還是少數,大部分還是靠著祖產,依附著親族生存。僧多粥少,兄弟叔侄爭奪資源的鬥爭漸有白熱化趨向。
這白衣庵本是第三代一位辭官返鄉的老爺為母親修建的,方便身體不好的老夫人在家修行禮佛。他有個女兒,受祖母影響,一心向佛,及笄後,不肯嫁人,非要出家。老爺夫人捨不得,索性就著原有的佛堂,建成白衣庵,請了位修行多年,精通佛法的老尼前來住持,讓女兒就在家裡出家修行,一應用度仍與從前一般。其後幾十年,謝氏家族親族中又有三四位守寡的夫人到此出家。白衣庵也成為揚州城裡大戶人家女眷禮佛參禪的首選去處。
如今的主持如鏡原是謝氏一位少爺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子。不幸成親前半年,少爺出門訪友,路遇強盜被害。如鏡一片深情,不肯另擇夫婿,竟要一生守節明志。父母兄長反對,如鏡就剪頭髮鬧著要出家做尼姑。最終,如鏡與未婚夫的牌位拜過天地,進了謝家門,立刻到白衣庵削髮為尼。
三十年前,謝氏宗族就斷了白衣庵的供給。白衣庵的收入不錯,倒也不在乎那點用度。而後族中就有人鬧著要收回房屋土地。如鏡夫婿的侄兒現在京城做官,孃家勢力也不小。如鏡在,他們不敢動真格的。一旦如鏡死了,庵裡那幾個尼姑哪裡在謝氏族人眼裡?
“象如塵師太,五六歲跟了前任住持,在白雲庵過了四十多年。白雲庵要是沒了,叫她們上哪裡去呢?”
“如塵師太八面玲瓏,廣結善緣,私蓄怕也不少,還愁沒有去處?只不過,不能再這麼體面自在罷了。”白芍到底年長几歲,看得比黃芪通透。
常府幾代女主人都與白衣庵有來往,每年總要來幾次上香禮佛。玉婕從前也是來過的。
張歆剛剛下車,圓圓胖胖一團和氣的如塵師太已經熱情地迎了出來,請到靜思奉茶。一路上如塵口中不停,話語間對玉婕受傷懷孕,段世昌即將為她大過生日,這些段府近事都很瞭解。想想段府目前在揚州城裡只是中等人家,玉婕加上她已經半年多沒來過,張歆對三姑六婆的情報豐富訊息靈通歎為觀止。
上茶時,如塵提及幾位年輕夫人,似乎覺得張歆該對她們感興趣。大約是玉婕關係較好,來往較多的閨中密友。
說到張歆腹中胎兒,如塵大包大攬地說:“奶奶放寬心。得知喜訊,貧尼就為奶奶在佛前卜了一卦,是位少爺呢。這些日子,早晚功課,貧尼都為奶奶念上一段平安咒。奶奶慈悲虔誠,一身福相。菩薩必會保佑奶奶母子平安。”
“多謝師太,但願如你所言!”張歆微微一笑,命白芍送上謝銀和香火錢,心中忽然一動:“還請師太帶我到佛前上柱香,許個願。倘若這胎果真能為段家生個麟兒,滿月之後,還要請師太頌上幾日經,玉婕也要親來禮佛還願。”
來了只貓
回到涵院,意外地見到院子裡多了一個新成員。
一隻雪白可愛的波斯貓正專注地盯著簷下的鳥籠子,躍躍欲試。
銀翹蹲在一旁看得有趣,不時撫摸撩撥一下那貓,看見她們回來,連忙站起來:“月姨奶奶送來一隻貓,生得倒是漂亮,就是鬧得那對鳥兒不安生。”
貓?張歆的眼睛眯了眯。月桂還真是無所不用啊!
那日接了她的鴿子湯,派婆子送了兩枝鮮花過去,一是客套,二是試探。倘若月桂只是因為先前結怨,害怕玉婕得勢報復,接受了她的殷勤,還以好意,應該可以使她放鬆一點,安穩一陣。倘若月桂另有所圖,聽說玉婕喝了她的湯,會覺得有機可趁。假如月桂有所圖謀,必要設法在她院中收買一兩個人,打探訊息,她乾脆主動送一個給她。
果然,月桂很慷慨地打賞鄭婆子,拉著問了不少話,過了兩日,又送過來一盤親手做的點心。
那點心,李嫂子仍舊沒有驗出什麼,卻也沒人想吃,被黃芪和銀翹拿到園子後頭偏僻處餵了野鳥野貓螞蟻。
張歆還讓鄭婆子過去道謝,順便送上兩張新鮮的花樣子。七夕過來問好時,張歆不經意地提到月姨奶奶氣色不好,恐怕並未痊癒,又操心,還要徹底根治,好好調養,才不致落下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