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把書和雜物塞進土布挎包,很自然地斜背好,就去收陽傘和靠椅,突然意識到不遠處一位稀世帥哥正張大眼睛看著,突然就有些不自在。
土布挎包在這裡不希罕。很多勞動婦女都用著。張歆染了色,手繪了圖案,又在兩頭縫上穗子,自覺得有時尚感,波西米婭風情。外甥女們都喜歡的不行,央著她多做了幾個。卻被陳林氏斥為花裡胡哨。
陽傘和靠椅也經過類似的加工。之前,張歆對此很得意,雖不能拿出去展示,心裡悄悄享受自己的新潮,現在卻擔心落在這貴族氣質的美男眼裡,怪模怪樣,丟臉。
李元川確實不曾見過這樣的東西,忍不住悄悄打量了幾眼,心中實是讚賞:她用的東西,就如她的人,別具一格,與眾不同,卻舒服大方。
見她的動作突然僵硬,還當物書沉重,她搬不動,連忙上前兩步:“夫人可需幫忙?”
“不用,啊,不用。不重。”張歆一緊張,猛然一用力,半抱半扛,走了幾步給他看,僵笑著說:“你看,真的不重。”
小羊已經把挖沙玩具收拾好,拉著弟弟站在張歆身後。
李元川始終守禮,隔著五六步與張歆說話,看出她有些吃力,也不好冒昧,只得原地站著,目送他們走回漁村:“清晨,日出之後,最適合看鳥。在下明早在此等候。”
隨緣
第二天,張歆母子起了一個大早,站在林氏家門口看完日出,才慢慢下到海灘。
李元川果然已經在海邊等候。並不是他的船,而是五叔家的。李元川小心,還把五嬸也給請來了。
婦孺們上船坐好。李元川幫著五叔一起發力,把船推離岸邊,再一躍而起跳進船裡。五叔搖櫓。李元川坐到兩個孩子身邊,指點他們看四周的風光,特別是飛旋覓食的海鳥。
方才那一下,李元川雖然把衣服下襬撩起,鞋和褲腿仍是被海水浸溼。他今日一身天青色細棉布衣裳,雖不像綢緞那麼金貴怕海水,也不便宜。看他方才舉動,嫻熟灑脫,一氣呵成,顯然做過不少次。雖是南國,農曆二月,清晨還是有幾分涼意,他穿著溼鞋溼褲,渾不在意,一舉一動仍舊文雅妥帖。
張歆看得點頭,這才是她心目中的積年貴族的風範。
李元川好似察覺她的打量,突然轉頭看來,對她微微一笑。
張歆臉色微紅,連忙抬頭裝著看鳥。
張歆從來不是鳥類愛好者,這一帶的海鳥多是海鷗,不過身體毛色略有些區別,看起來都差不多。李元川指點著兩個孩子注意細節。張歆耳中聽著,看不出門道,無事可做,就試著與五嬸聊天。
五嬸聽不懂官話,張歆只能吭吭哧哧地儘量說閩南話。
李元川一面應付兩個孩子,一面不時留意她,見她有時怎麼說也沒法讓五嬸聽明白,急得想要抓耳撓腮的樣子,心內莞爾。
觀鳥之行結束,小羊小強意猶未盡,張歆卻有拘留釋放的感覺。
再三向五叔五嬸道過謝,張歆緩步走開。李元川離開幾步與她並行。
想起她說閩南話的樣子,李元川仍是好笑:“你不是本地人。”
張歆明白他指的什麼,沒好氣地回答:“我是本地人,不過不在本地長大,剛回鄉不久。”
“你長大的地方一定很有趣。”
張歆不想談自己,轉開話題:“村人說你不愛說話,不喜與人相處,看見你散步都設法避開,怕打擾了你的清靜。”
村人描述的是真實的他,不愛說話,懶與人共,只是不知為什麼,遇到她,他就像變了一個人。李元川不願探索這個異常,淡淡一笑:“我聽不懂他們說話,也不會說他們的話。”
張歆不客氣地點點頭:“原來是隻文盲,村人無知,還當是尊神仙。”
從來沒有人這麼拿他開玩笑,李元川卻無一點不滿,而是笑道:“我那時,以為有人帶孩子跳海,看見你露頭,嚇了一跳,心想難道是吃人的海妖。”
“彼此,彼此。我那時看見你,也以為遇到妖怪。還以為自己很厲害,把妖怪嚇跑了。”
兩人停下腳步,對視片刻,相向而笑。
“聽你的口音,是松江人?”張歆對美男還是有點好奇的。
“家母是松江人。”李元川不多說,張歆也不再問。
太陽已升起老高,陽光熱烈起來,張歆再次謝過他帶他們去看鳥,攜著孩子告辭返回林氏家裡。
傍晚,海邊,仍是兩個孩子自己玩,張歆坐在傘下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