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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船走的。夏福知道他又在想兒子了,便勸他不要去,說江邊停滿了日本人的軍艦,他們的子彈是不長眼睛的。但夏老闆不聽,還賭氣說,我在這住了幾十年,皇上老子都管不了我去江邊,他東洋人還管得了我?夏福說不過他,又攔不住,只得叫他早去早回,免得碰上“宵禁”。原來日本人一進武漢,便將時鐘撥快了一小時,與東京時間相同,稱為“新鍾”。還把每天下午5時至次日凌晨7時這一段定為“宵禁”時間。到時,家家得關門閉戶,不得大聲喧譁,不得上街走動,如在路上被巡邏的憲兵隊發現,不論是誰,一律格殺勿論。

夏老闆獨自往江邊走,沿路滿目凋敝,行人寥寥,讓他又一陣傷感。到了漢江邊,果然看到停靠的全是飄著太陽旗的日本軍艦,見不到任何商船,連一條漁民的木划子都找不到。他有些難過,再回襄河看樣子是渺茫了。便坐在江邊的一塊石頭上,痴痴地眺望著江水的盡頭,那裡便是他的故鄉襄河,此時兒子媳婦正在他家的老屋裡,他們過得還好嗎?兒子是舒服慣了的,沒做過事,他能適應鄉下的生活嗎?好在把積蓄都讓寶生給帶去了,也免得他們在鄉下受苦。現在物價漲得厲害,客棧的生意又不好,一時不能再寄錢給他們,還得省著點花呀……他一直坐在那裡呆想著,卻不知軍艦裡的日本兵已經盯上了他。那時本是下午三點多鐘,太陽還在灼灼地曬著。夏老闆不曾出門,便忘記此時已是新鐘的四點五十分。甲板上的兩個日本兵正閒著無事,瞄見江邊有個人坐著,他們也覺得好奇。這麼長時間沒見一箇中國人來江邊,怪沒趣的。現在來的這位,坐了半天還不肯走,又覺得礙眼了。他是探軍事情報還是示威來了?兩個鬼子陰險地笑著,便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槍,悄悄地瞄準江邊的那個活靶子。他們已沒有耐性再等上幾分鐘。

夏老闆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呆長了,他站起身準備往回走,又戀戀不捨地回望了一眼江的盡頭。就在此時,只聽嘣的一聲,他頓覺後背萬箭穿心,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已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廖玉春正在一團團煙霧中回憶著,忽聽樓下響起一個粗嗓門:“老闆娘在嗎?”

她知道是黃胖子來了,此人是轄區警察分駐所的所長,總是隔三差五來客棧轉悠一會,無非是想跟廖玉春套套近乎。廖玉春知道這種人不能得罪,只能敷衍著。有時陪他喝杯茶,玩幾圈麻將,也有意輸些錢給他,到黃胖子說些葷話試探她時,又巧妙地避開,不讓其得寸進尺。黃胖子由此近也近不得,退也退不去,心勾得直癢癢,卻不敢貿然行事,只能像鼻涕似的粘著。此時廖玉春心裡裝著事,就不想下樓去搭理他。

第五章 夏家客棧的女人(4)

阿三還是敲門進來,說黃胖子帶著幾個人要上樓檢查。廖玉春皺眉道:“怎麼林先生前腳走,他後腳就跟來了?”便要阿三先下去照應著,她馬上下來。說著起身整了整衣襟,又到梳妝檯前補了下妝,這才款款走下樓去。

黃胖子正坐在廳堂的靠背椅上喘著粗氣,另兩位在櫃檯翻看著登記本。阿三給黃胖子遞上茶杯,他只嗯了一聲,也懶得答理。這時見廖玉春從樓上下來,他的臉色才稍稍和緩了些。

“喲,黃所長來了,一早就出來巡視,可是盡職盡責呀。”廖玉春臉上笑著,嘴上卻不含糊。

黃胖子忙道:“老闆娘又在說笑話了,我們可是夾肉餅子,一邊是友軍,一邊是你們,兩廂都不好得罪喲。”

廖玉春交握著手臂,不緊不慢道:“那有什麼,你只管秉公辦差,我們老百姓總是服從的份嘛。”

黃胖子笑道:“老闆娘的嘴可真厲害,我都不好在這呆下去了。”話是這麼說,身子卻紋絲不動,像粘在椅子上似的。

廖玉春說:“我可沒為難黃所長的意思,有什麼巡查的地方只管去,我這可是熟地方,沒什麼遮掩的。”

黃胖子不好意思道:“我也是例行公事,近來共黨新四軍一股部隊經常在漢口周邊襲擾,他們還出沒漢口市區,與城內的共黨分子進行聯絡,進行抗日活動。友軍憲兵隊特別惱火,怪罪起來,總是我們這幫弟兄辦事不力。”

廖玉春輕輕一笑道:“原來是這樣,那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檢視,也免得有什麼新四軍進來,壞了我們客棧的生意。”

黃胖子也站起身道:“也不用勞您的大駕,我們隨處看看就行。”便帶著兩個隨從拿著客房登記本上樓了。阿三見此,只得跟隨其後。

廖玉春倒是不急,她知道查不出什麼。此時她端坐在廳堂的太師椅上,喝著夥計給她泡的茉莉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