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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總是在菜市場要收攤時去買最便宜的菜,有時還去揀別人扔掉的菜回來,還津津樂道地講給他們聽。有這樣的母親,她還有什麼高貴和優雅可言?她為有一個這樣的母親而羞恥,為體內流著母親低賤的血而痛苦。她怎麼會降生在這樣的家裡呢?與其跟他們這樣活著,真不如死了好呀。她憤憤地想著,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表情,更沒有眼淚。她是不可能流淚的,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他們。她都覺得不值得。因為活著對別人是幸福,而對他們這一家卻是煎熬,她已熬不下去,惟有去解脫了。

她終於走到漢江邊上。她還不想往長江裡跳,到時連屍首都不好找,漢江的水要淺些,活得不舒服,死就不能讓自己太難受了。

她站在水邊。此時的江面在藍天下閃著粼粼的波光,很安詳。熱風無力地吹著,像是在打著瞌睡。有幾隻江鷗拍打著翅膀在水面上嬉戲,時而有一兩條駁船突突地駛過,也有木划子無精打采地蕩著,江鷗便跟在船後面的水花追逐著,有幾隻停在船邊上,等到船上的人靠近,又一下飛翔了起來。也有幾個少年在江邊游泳,黑紅的面板在陽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浪花嘩嘩在響著,在孩子們的周圍唱著歌。

杜文麗有些猶豫了。看到那些歡快的少年,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好像他們也跟來了似的。況且江水深不可測,她看著就害怕,還跳得下去嗎?這種事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嘛。她這麼年輕,還沒嘗過世間的幸福,就這樣死了,不是太傻了嗎?有道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呀。再說,她即使跳下去,如果被周圍的人救起來,再傳出去,那就比死了還丟人呢。杜文麗站在強烈的陽光之下,又沒吃飽飯,她感到有點頭暈。這麼熱的天,有安穩日子不過,卻跑來尋死,真是賤骨頭了。她突然又憤恨起來,這都是母親逼她這樣的,她不是說江裡沒有蓋子嗎?她巴不得我去死呢。她知道母親不甚喜歡她,喜歡的是她的兩個弟弟,特別地重男輕女。倒是父親對她要好一些。現在這麼一逼,她反而對家無所牽掛了。你們要我死,我就偏不死,我就要好好地活給你們看一看,讓你們到頭來羨慕我。這麼想著,便移步向外走去。

杜文麗從江邊出來,卻一時不知往哪裡走。回家是不可能的,她已經賭氣出來了,又厚著臉皮回去,母親就越發不把她當人了。然而她還能到哪裡去呢?父親這邊又沒有親戚在漢口,母親倒是有個妹妹住在漢正街,也是做著小買賣,她又不想去。覺得沾上了她們,自己也低賤了起來。這個時候,杜文麗就想到了男人,如果有個男人現在答應娶她,她說不定就會跟著他走的。此時她只想有個地方能夠安身就行了。人在不同的處境下,想法也會發生改變的。此刻,她自然就想到了鄧保羅。不管怎樣,鄧保羅總歸是好的。他愛她,肯定也願意娶她。如果她和他結婚,一定比在家裡受罪要強。但是一想到要去找他,她又茫然了。因為她還不知道鄧保羅住在哪裡。他的電話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杜文麗又有些恨自己了,今天本來可以跟鄧保羅愉快地度過,自己卻因為他的辭職而拒絕他,好端端的事被自己搞砸了。現在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也是自找的。但是既然想到了他,她又不能打消這個念頭,覺得非得見到他不可。見到了,就要他馬上娶她,有點迫不及待了。但是怎樣才能找到他呢?她想來想去,一下想到了章月明。章月明認識鄧保羅,又是有名的“包打聽”,一定知道他的某些情況。她知道章月明早上說過要到德明飯店趕一場舞會的。於是就叫了輛黃包車,往德明飯店而去。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六章 杜文麗小姐(13)

就在杜文麗往德明飯店而來時,鄧保羅正在飯店的包房裡與章月明廝混著。鄧保羅本來是不打算來找章月明的,可是與杜文麗分別後,他一直心情很鬱悶。杜文麗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他受不了,她看他的眼神也帶著幾分輕視。從杜小姐的言語裡也能明白:她不愛他。由此讓一直自視甚高的鄧保羅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位元利森給他的羞辱還要強烈。要命的是他真的愛上了杜小姐,迷戀她的一顰一笑,簡直有點不能自拔了。當時他看著杜小姐頭也不回地走了,知道他倆之間已經完結,不可能再有故事了。他便難過得受不了,一直在公園門口呆立著。站了很長時間,他後來就想到了章月明。因為只有章月明目睹了他們之間的戀情,他找到章月明,也是想讓章月明再去勸一勸杜小姐,好讓她回心轉意。

然而章月明是何許人也,知道他的這一想法,就向他合盤托出杜文麗愛上特利森的事。鄧保羅不相信,她就把杜文麗一直想出國的事告訴了他。鄧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