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松之下,自己則眩目伴屍而跪。
他悲不可抑,想著乃父的死,也不知想了多久時候,他忽然向忘我師的屍體拜了三拜,道:“孩兒知道你老人家的心意了,你老人家自周伯伯含恨離去之後,便早有全義殉死之念,只是為了周妹妹與孩兒,致使你老人家如苦含辛的多受了二十年的蝕心之苦。”
他說到周妹妹,心中一動,默默久之,才又接下去道:“你老人家因有殉義之念,護子之心,所以你老人家才有今天與幻影神翁同歸於盡之舉,兼為天下武林除去一個大害,義膽仁心,叫孩兒好不敬仰!”又拜了三拜,可是臉上卻有了堅毅的表情,又道:“您老人家重義一生,一定有與周伯伯為伴的心願,孩兒這就上路,送你老人家前往就是!”他又拜了三拜,這才將忘我禪師找了一處僻靜的山洞,暫時安放,又用大石塊堵住了洞口,以兔野獸進入傷了遺體。
然後,就附近城中買了一具上好棺木,僱了一輛大車,自己又換了孝服,回到忘我禪師存屍之處,諸事辦好待要起程之際,鐵英奇忽然失聲叫了起來。
趕大車的原是一個頭戴大盤草帽的小老頭子,膽子原就不大,聽了鐵英奇的驚叫,嚇得打了一個哆嗦,道:“公子何事驚慌?”
鐵英奇訕訕地道:“我不知道路走法!”真的,周子玉葬在那裡呢?不但鐵英奇不知道,恐怕周氏母女也忘了打聽,但各位讀友一定知道有一個人知道周子玉的埋骨之地,可是鐵英奇並不知道那人是誰?是以一時沒有了主張。
趕車的人不知就裡,只覺是這個公子實在荒唐,連回家的道路都不知道,還出個什麼門,當時忍著笑道:“小老兒跑遍天下,只要公子說出貴處地名,一切有我哩!”
鐵英奇道:“我不知道!”當然他這個不知道,是指的不知道周子玉的墓地何在。
但那趕車的小老頭怎猜得出鐵英奇的心事,想到這位公子真是不可救藥,一時忍俊不住,失口而笑。
他笑聲出口,忽又一驚而止。暗中罵了一聲:“老糊塗,人家送喪之事,怎可隨便發笑。”
幸好,鐵英奇滿腦子哀苦,置萬物於心外,根本沒注意趕車的失了態,只苦思著一籌莫展。
那趕車的定了一定神,見鐵英奇仍然沒有主張,嘆聲道:“嘴上沒毛,做事不牢,小老兒有一個主張,不知公子願不願聽?”
鐵英奇一驚而醒道:“請老夫指教!”
趕車小老頭指著前面道:“轉過前面拗口,有一座普渡寺,因地處荒僻,香火冷落,寺內偏殿,便成了停柩之處,公子若是一時打不定主意,何不暫時將靈柩寄存寺內,日後再來搬運,豈不甚好?”
鐵英奇想不出別的辦法,只好依那小老頭的話,將靈柩送到普渡寺存放起來。
這普渡寺過去想必也有一段香火興盛的日子,現在雖然頹敗沒落,但佛家的飾物,仍然留有極高華的陳跡。
此寺佔地極大,寺房也多。但全寺如今有一老一小兩個和尚,所以許多房屋都是灰結塵封,無人照料,任其腐蝕下去。
鐵英奇神沮氣苦,腦中的問題,又多又難,悽然不可終日,遂就暫時借住在普渡寺中,略作息養。
其實,真要分析起來,他在友死父亡的哀痛心情之下,感慨人生如夢,碌碌江湖,多少有了一點“消沉”的心理。
寺內,老和尚慈祥,小和尚稚氣,說他們有佛氣倒不如說他們有人氣。
相處兩天下來,彼此便似有了數十年交情的老朋友。
這天晚上,鐵英奇已決定了第二天一早離開了。
真想不到,僅只住了兩天的寺院,在他心中竟產生了依戀之情,甚至靜不下心來打座調息。
象一身功力到了他這種火候的人,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委實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
在萬般無奈之下,只好推門走出室外,就在寺院四周散起步來。
看看月已西斜,三更早過,鐵英奇的心情,漸趨平伏,正欲回房之際,忽然看見寺內飛出一條小小的人影,不用說,就是那小和尚。
鐵英奇藏身暗處,看著那小和尚在普渡院四周,打了兩個圈,似是搜查附近有無江湖人物隱藏。
鐵英奇要非功力高絕,也幾乎被他發現行蹤。
最後,小和尚以流星趕月手法,向空中擊出兩塊小石子,後石撞前石,發出一聲脆響。
接著便見老和尚從寺內飛身出來。
二人交頭接耳說了幾句話,小和尚又跑出數丈之外,守望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