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財產處理:房屋歸男方所有,女方有使用權。縫紉機給女兒章斯雪。女方的衣服歸女方。
下面的日期是1983年11月22日。
房屋歸男方所有,哈哈!房屋歸男方所有。對,這座空屋完完全全歸我所有了。章先勤想笑,又笑不出來。相反,他看到那張鑲滿石榴麥子玉米桃子圖案、充滿喜慶的結婚證時,卻哭了起來。上面寫著:章先勤男現年24歲李英芝女現年18歲自願結婚,經審查合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關於結婚的規定,發給此證。
196*年11月25日(**縣**區公所)
章先勤突然覺得這兩張證書放在一起真是對比鮮明:一明一暗的色彩,一喜一悲的人生。而在這明暗悲喜的交替中,不知不覺,歲月的風霜染白了一頭青絲,自己也慢慢在無望與失落中將殘餘的點點熱情耗盡。章先勤很想找一個人說說話,沒有。一個也沒有。他感覺心裡堵得慌。與此同時,他的後背,不,全身又反射狀的疼痛起來。他知道:膽結石又犯了。他擦了擦額上豆大的汗珠,慢慢走到床邊坐下。他就那樣無助的感受著疼痛。他連掙扎的熱情和力氣都沒有了。
他靜靜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疼痛越來越劇烈了。
章先勤有種馬上要死掉的感覺。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生命像這樣無望地等待下去了無意義。他很害怕死在這個有近百年的老屋裡。他怕他祖宗罵他,他不想成為困守在老屋裡的陰魂,他一個人在這老屋裡呆膩了。
於是,他掙扎著爬起來。
他仍然渴望有一個人說說話。他鋪開了那摞信紙,筆端不自覺中流出這樣的文字:小雨吾兒:我的膽病發了,為了不使長時間的痛苦,不得不走了這一步。我也不想再整了,這也是大家的心願,對大家都有好處。自己的苦果只好自己吞下。
()
再:摺子我取了200元,還有1800元。只有你才可取,別人都拿不到。我的相片櫃子裡有,如果想放大一張當遺像的話。
我太累了,讓我很好的休息吧!回來的人,請都不要哭!
人在後山!
章先勤的眼睛盯著自己寫出的話,覺得吃驚。特別是準備作遺像的照片都已準備好,才恍悟:這個決定不僅僅是剛才所決定的。如何死法呢?章先勤的眼光掃過床下的一瓶農藥。然而,他腦海裡又很快掠過有人喝農藥後被搶救過來的鏡頭。他不想那樣。前些日子,他偶然聽說過農藥兌白酒效果好,進入血液快。於是,他起身去找白酒。酒在櫃子裡,是章斯雨買來的。章斯雨如果明白自己買的酒充當了殺死父親的兇器,打死她都不會買的。然而,她不知道。
章先勤被羅家的放牛娃滾頭兒在後山上發現時,是早上七點多鐘。滾頭兒八九歲,在上二年級。滾頭兒的媽讓滾頭兒每天上學之前把牛牽到山上吃草後再去上學。滾頭兒的手上拿著一根細青竹子,他捨不得抽牛,只用竹鞭抽路邊瘋長的野草。到了半山腰,滾頭兒發現那兒睡著一個人:穿著白背心,舊西裝短褲,臉朝裡,只看到後腦勺,旁邊還有一個空白瓷碗。滾頭兒很好奇,認為誰在逗他,就拿竹鞭抽著:你快起來,快起來。見不動,他使出吃奶的力氣,掰過這人的腦袋。一看,嚇得哇的哭起來,媽呀——滾頭兒飛快地跑下山去。因為他剛才看到一張扭曲的臉,鼻子嘴角都冒出了血。
章斯雨這個早晨正在教室裡為學生上課,章斯雨正尋思著週末回一趟老家。正在黑板上寫字,教室門口來了一個人,是小丫她媽紅紅,紅紅抹了一把淚說:你……爸走了!
走了?上哪兒去了?章斯雨還沒回過神來。然而,很快地,她就意識到了。淚眨眼間湧了出來。章斯雨趕回老家時,一眼就看見父親睡在門口的木板上。章斯雨撲過去,拉著章先勤的手,哭嚎著:爸——你這是為什麼,你說呀!章先勤閉著眼,已經無從回答了。
出殯那天,天氣有點反常,下了一場暴雨。章家老小舉著花圈在大雨中簡直寸步難行。章斯雨在心裡說:爸,我知道你冤,是不是?曾經繽紛五彩的花圈在瓢潑大雨中被摧殘糟蹋得不成樣子。章斯雨臉上雨水和著淚水,抬起頭,看到的是一片烏雲忽現的天。
4月20日,章斯雨在心裡默唸著。
第五章烙印在心靈深處
41
章先勤去世後,章斯雨穿的都是黑色。
有天半夜,韓靜波起來小解,窗邊有個黑影一晃,他嚇了一跳,等他拉了燈定睛一看,是章斯雨。韓靜波說:深更半夜的,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