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過一線的白浪,也逐漸變寬,遠遠看去,就如同無數白色的戰馬在江面上奔騰。
而那越來越明顯的潮聲,似蹄聲,似雷鳴,轟響在每個人的胸口。
所有的人,不管是山下的觀潮人,還是山下的獨孤月和君白衣,都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用心去聆聽那潮音。
轉眼間,那巨浪就已經衝到了獨孤月和君白衣腳下。
獨孤月和君白衣站立處,正是江水轉折處,潮水前行困難,便直接拍在山體上。
浪迅速拔高,變急,擊在江岸上,將石面都拍打得啪啪得響,飛起的浪花,足有兩三丈高。
浪花上泛著白色的泡沫,遠遠看去,就彷彿是江水捲起了白雪一般。
聽著那震動著耳膜的聲響,感覺著撲面而來的溼寒夜風,獨孤月無法自持地生出一種渺小之感。
獨孤月正感概,耳邊卻響起君白衣輕朗聲音。
“楚江夜潮,果然名不虛傳,能與君共享,也是緣份,只可惜,此處無酒,要不然,定要與君共飲一杯!”
她情不自禁地側眸,只見夜色中,君白衣一對黑眸亮過九天星辰,正帶著幾分豪情注視著她的臉。
時隔四年,再相逢!(6)
時隔四年,再相逢!(6)
獨孤月揚唇一笑,心中也生豪情。
“‘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我聽渡船的老漢說,若是趕上圓月潮汐,月下賞潮,聽潮,才是這楚江純景!若我與先生有緣,咱們到那時再共飲不遲!”
“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好詞,好句!”君白衣重複著她隨口吟出的詞,唸到那個月字,自生出無限情緒,“先生說的極是,今晚,獨缺圓月,可惜她有傷在身,若不然,此刻應該也在這江邊賞潮!”獨孤月呼吸一窒,初時還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語氣低沉起來。
待到聽到他說出“可惜她有傷在身”時,才明白,此月非彼月。
他所言之月,卻並非九天之月,而是那個“有傷在身,在問天城養傷”的獨孤月。
她不敢看他,怕眼睛暴露了內心澎湃的情緒。
“先生,說的‘她’難道是一個人嗎?!”
“不錯!”君白衣少有的坦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的大潮太過震憾,還是因為面對著陌生人無需掩飾,“是一個女孩,她的名字裡也有一個月字。”
獨孤月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直接地說出口。
印象中,這個人總是強勢霸道,乖張易變地捉摸不透。
忽爾對她寵的令人髮指,忽爾又會對她毫不客氣地刀劍相向。
已至於,就連她,也一直看不懂君白衣對她,究竟是怎麼樣的情緒。
“這位月姑娘,一定是先生的良人吧?!”
輕笑一聲,獨孤月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又稍稍帶著幾分調侃。
身側,君白衣沉默。
獨孤月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掌,心也控制不住地提起了些。
“或者,這位月姑娘,是先生討厭的人?!”
許久,直到她的掌心被汗水濡溼,身邊的君白衣才發出一聲幽幽的長嘆。
“先生認為,若對一個人,不見想念,見了又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是喜歡還是討厭呢?!”
獨孤月心臟一縮,好一會兒無法言語。
時隔四年,再相逢!(7)
時隔四年,再相逢!(7)
原來,他竟然真的恨到想要殺她!
這個認定,一下子讓她全身生出寒意。
夜風襲來,她不禁身子一抖,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
“殺她殺她,其實我殺她的機會有好多次,可是每一次都沒有下手!”
不等獨孤月回答,君白衣已經再次低語出聲。
“那個小東西,有時候我是真的希望她死了才好!”
轉身,君白衣足尖一點,人便如一隻鵬鳥,飛掠而起。
若世上無她,他又何來牽絆。
若世上無她,他才真正地天下地上,大江東去一般暢快。
可是,偏偏有了她。
就如同這難得一遇的圓月潮汐,江水一次次地逆流而上,不就是因為天空中有月,可以仰望嗎?!
說者感懷,聽者同樣沉重。
聰慧如獨孤月,怎麼會不懂得君白衣此刻的心情。
看著那翩翩身影,如驚鴻一般消失在她的視線,獨孤月的心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