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丈夫的屍體,臉色固然有些蒼白而無一絲血色,眼淚卻連一滴也沒有,眼光中倒隱隱露出一絲輕鬆。
小武走近她,語氣沉重地說:“高夫人,請節哀。都怪下吏沒有盡到職責,致使高府君壯烈殉職。等下吏料理完這幫賊盜,再寫爰書秦漢時代司法文書的名稱。自劾,向皇帝陛下請罪。等廷尉報文,下吏當解衣伏誅於西市,以慰高府君在天之靈。”
靳莫如螓首低垂,嘆道:“府君能為國效忠,戰死城闕,也算沒有辜負皇帝陛下的恩典了。沈君年少果斷,大家都看在眼裡。妾身思量,剛才的事,不管什麼人來,都不可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如果被賊盜劫走高府君,丟失了衝靈武庫,恐怕東南一帶都將生靈塗炭了。”
這是第二次聽到衝靈武庫的名稱,小武心中一跳,脫口道:“衝靈武庫——下吏從未聽說,在什麼地方?”
靳莫如沉吟了一下,道:“沈君自然不知。本來這是朝廷的秘密,在本郡,除了太守陳不害府君,和妾身的丈夫高府君等少數幾個長吏之外,是誰都不知道的,然而這幫賊盜竟然曉得,可見他們的來歷絕不簡單。說起來高府君也未向妾身提過這個武庫,不過妾身的父親曾經官拜將作大匠,知道一些朝廷在全國的建築規劃。妾身也是當年出嫁前,偶然聽家父在閒談中說起的。”
“那麼下吏實在多嘴了,”小武道,“高夫人剛才真不該告訴下吏。”
靳莫如盯著小武看了一會,微微搖了搖頭:“倒也無妨,賊盜剛才在院子裡大呼小叫,只怕也瞞不住。況且妾身看出沈君是個果敢的人,關鍵時候不會拘泥小節而誤了大事。妾身之所以告訴君,就是想讓君下定決心,去輕鬆應付這幫賊盜。無論如何,君已沒有退路。”
小武點點頭:“多謝夫人信任。不過這回的事情的確麻煩,賊盜有備而來,人數達到五六百之巨,而縣廷的縣吏能勝任武器的不到二百,而且下吏沒有料到這後來的事,剛才急躁敦促進攻,箭矢都快耗盡了。下吏——想借高府君的兵符節和印綬一用,想來夫人應該知道他收藏在哪裡。”
“妾身知道了,”靳莫如一點也不驚訝,“君想借他的兵符發郡兵?的確,現在只有徵發駐紮在洪崖裡篁竹營的郡兵來才能成事。不過,沈君不知道嗎?光有都尉府的符節和印綬是不行的。這個,妾身也曾聽父親閒談時說過。”
小武踱了兩個圈子,嘆道:“的確如此,如果沒有太守的符節和印綬合用,即便我們這裡被賊盜斬殺得乾乾淨淨,也不會有一個郡兵敢出來救助。軍律的規定也真有些掣肘,擅發郡兵者,本人腰斬,父母妻子同產無長少全部棄市,甚至親屬也要髡鉗為奴……唉,看來我們真的是毫無希望了。”
“是啊。太守的治所新淦縣離這裡至少有二百里,即便是用速度最快,級別最高的‘置傳’,沒有兩天也不能來回。更何況江都官道被賊兵堵截了,附近郵亭只怕也遭到了攻擊,哪有駟馬的輕車可以駕駛呢?”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四章 矯詔徵郡卒贛水血氣腥(2)
小武很驚異地看著靳莫如,覺得這女人頭腦真不簡單,考慮問題面面俱到,畢竟是世家公侯出身的子弟,見多識廣。但那高闢兵怎麼就跟傻瓜似的呢?真是太不般配了,自己剛才還要假裝去哭這頭肥豬,若不是他這麼沒用,哪會如此輕易就讓賊盜闖進官署。他以為他是誰?淮陽太守汲黯?真是可笑,人家汲黯從小行俠敢任,贏得四方豪傑的敬佩尊崇,他的正直、剛強、果敢連皇帝都有點忌憚,由此名聞天下,號稱“直黯”,當然可以“臥治”,郡中也能井井有條。人家的威望在那裡,哪個賊盜有膽子敢去惹他?而這頭肥豬,除了每天在廚房打轉,或者是躺在床上蓄肉,簡直就沒幹過正經事。就他,也想學人家“臥治”,簡直是他媽的異想天開。
“夫人真是文思縝密。”小武低聲求懇道,“下吏認為,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先找到高府君的印綬和符節。然後……可以考慮詐刻太守府的印綬和符節,這……恐怕是最後的辦法了。”
“什麼,”靳莫如吃了一驚,“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偽造六百石以上的官印,是要斬首的。”
小武無奈地撇撇嘴:“下吏代理縣令事,發令擊斬群盜,致使二千石長官被害,按律已經夠斬首了,反正只有一個頭,乾脆拼著多斬首一次,也要殺了這幫群盜,為高府君報仇。”
靳莫如輕嘆了一聲,輕聲說:“其實君何必自責,我並不怪你。他本身不勝任職位,已經有目共睹。等我回到長安,一定要家兄上疏皇帝陛下,力陳君的功勞,准許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