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這兩家所佔的田地,就達山東全省的三分之一強。而且因為一個是世襲的公爵府,一個是開國的親王府。按照舊制,皇上賞賜的田產是免徵賦稅的,但查閱檔案,會現從國初至現在,朝廷累積賜給衍聖公府的田產不過二十萬畝,賜給魯王府的,更是隻有八萬畝。但兩家就是仗著在地方上勢力龐大,無人敢碰,公然鑽國家的空子,兼併那麼多田畝,這麼多年沒jiao一絲一毫的賦稅。
由於這兩家在前,其餘的地主也有了倚仗,紛紛跟朝廷對抗,使明顯利國利民的‘清丈田畝’,在山東推行舉步維艱。
至於松江,情況也差不多,甚至更困難。最大的地主就是徐閣老家,誰有膽子拿他開刀?所以也一樣遲遲沒有進展。
聽了張居正報上的驚人數字,內閣眾人都是瞠目結舌。向來好脾氣的高儀,也惱怒道:“一家就要佔盡全府之地,老百姓也真能忍,怎麼還不造反呢?!”
“南宇兄,這你可就看錯了,事實上,每次驅趕我們官員的百姓,都是貨真價實的農民……”張居正無奈的嘆口氣道:“地主和農民,都不站在我們這邊,所以他們才有恃無恐,敢跟朝廷唱對臺。”
“這是為何呢?”高儀不解問道。
“那些農民,是自願把田地獻給大戶,由農戶變成佃戶的,這叫投獻。投獻之風從幾十年前開始,已經愈演愈烈,上述這些地方的老百姓,七成以上都將土地投獻給了那些豪mén大戶。因為一經官府核實後,他們就不用再jiao稅了,只向大戶們繳納一些田租即可。當然,肯定比jiao給朝廷的要少,不然,農戶們也不會玩這種‘投獻寄田’的把戲。而大戶們仗著不納糧的特權,每年吃這種‘寄田’的租米,也是財源滾滾。”
“真是斂財有方啊!”高拱咬著牙,恨恨地罵道:“這是把國家的賦稅中飽私囊,難道衙mén都是瞎子的眼睛,擺設嗎?任由他們挖大明朝的牆角?”
“衙mén說到底,向來就是管民不管官的。”張居正淡淡道:“那些勢豪大戶,要麼就是惹不起的王公貴族,要麼就是家裡出了高官的,別說縣令,就算知府、巡撫也得罪不起。”
“有法不依,小人乘隙!弊政不除,宰相之過!”高拱拍案道:“我就不信他們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了!”說著怒目圓睜道:“他們越是牴觸,就越說明清丈田畝,是正中他們命mén的良策!”
“是啊,只要把每一家的田畝登記清楚,就算是勢豪之家,也得乖乖把免稅畝數之外的稅銀jiao清!”張居正重重點頭道:“元翁說得對,他們越害怕,就越說明我們找準了他們的弱點。只要我們堅定不移的推行下去,就能把問題解決!”
那邊高儀頻頻點頭,顯然被兩人的豪情打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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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雖然也跟著點頭,但他對張居正這一套,其實不太感冒。在他看來,就算能透過這一系列強力措施,使朝廷的財政收入翻番……甚至更多,也是得不償失的。因為這必將會得罪全國的豪強地主,而豪強地主都是什麼人?王公貴族,官宦豪紳。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除皇帝外的統治階級。
他始終相信,樹敵太多的內部改革,是不會成功的,除非動一場暴力革命。而有可能成功的改革,無不是靠著內部挖潛或者引入活水,總之做大蛋糕,在培養新的利益階級同時,使舊有利益階級也能得到好處。有句話說得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必須要給新的利益階級創造一個寬鬆的環境,待其成長起來之後,變革才有成功的希望。
而大明到現在,雖然工商業蓬勃展,卻還沒有真正的工商階級,工商業都控制在那些勢豪大戶手中。這些人本身就具有強大的政治勢力,而且對朝廷的現狀很滿意……大明對東南缺乏控制力,更是無法課以合理的工商稅,作為工商業的展來說,已經不能要求更多了。
這個姑且稱為之‘官僚資本家’的階層,雖然也有一定的進步要求,然而更多的還是保守一面……因為他們本身就來自權力階層,工商業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斂財的工具,還談不上安身立命之本。這樣的一個階層,必然具有軟弱xìng與保守xìng,不足以推動社會進步。
沈默所期待的,是那些在轟轟烈烈的工商業大展,海外大貿易中,成長起來的產業資本家和商業資本家。只有這些人,才具有徹底的進步xìng,會把契約jīng神,私人財產不可侵犯視為圭臬,才會去追求政治權力,並在要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