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口。大哥也說過:人都有顧忌不到的事,別說事情很複雜。有錯改了就對了,咱不要計較!
儘管興娃不明白是咋個“複雜”,但是“有錯必糾”是對的。連大嫂都不在乎,咱還有啥說的。
“你聽!”
學生娃放學了,唱著歌兒往回走。
……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區人民好喜歡,
*政府愛人民,
共產黨好處說不完,呀呼嗨嗨一個呀呼嗨
……
歌唱完了,孩子一個一個回家了。
“你說,這個歌多好!不要一根筋,啥仁義不仁義。誰對老百姓好,誰仁義?誰對老百姓不好,誰不仁義!”
麻子狗蛋叔磕煙鍋是走的徵兆,興娃這時不想走。
“我二哥呢!誰把二哥連氣帶嚇整死了?誰來!”
興娃挪了挪腳,眼不看麻子狗蛋叔。怒氣滿腔,聲色俱厲的質問。
“根子在老蔣,在國民黨……”
又是根子,你老漢幾個月就只記下這兩個字。
“和老三沒關係?”
興娃瞪圓眼直追緊問。
“有啥關係。他逼的老三造反,老三不能不造反。”
“他造反就把我二哥搭進去?”
“不能這樣說!”
第十四章 故土難離(3)
第十四章 故土難離(3)
“你倒說的輕省,不能這樣說。共產黨有錯必糾好。可我二哥也是他二哥,他為他革命死了。老三不能回來燒張紙?就是你不能,派得了個勤務兵回來送點紙陰票?啥人嘛!我看他……他當比軍長再大,再大,當個毛主席我也不去看他!我還要說啥人品!”
興娃說著說著,臉上泛紅,託著胳膊站起來了,渾身發抖,口沫亂濺,扭頭要走。不想被驚訝的麻子狗蛋叔掇住。
“娃,你說的話我聽出來了。話不好聽,心是正的。這話我要給劉書記彙報!”
“隨你,大不了老大不站鬥爭會我站。我多次要替他上鬥爭會,他死活不讓。你彙報去,跑快點。”
興娃覺得狗蛋叔有點無可奈何的發痴了一剎,拉他膀子的手一鬆說:“我不是彙報你瞎話……”
“我沒瞎話。”
“對,對,你沒瞎話。我是彙報你二哥的死,也是為了革命!應該提個意見,要他老三給你二哥上墳燒紙。”
興娃心想:這還算個人話。
興娃心裡輕省了。這時才覺得肚子餓極了。他加快腳步往回走。大嫂和曉竹擀的面,吃起比肉香。他覺得這一輩子在大嫂跟前有兩筆賬沒辦法還,一是小時吃奶,二是吃大嫂擀的面。鎖子過去曾經給他說《赤桑鎮》那折戲裡,包公小時吃他嫂子奶稱他嫂叫嫂娘。他也該叫嫂娘。
“話對,我叫不出口!”
“嗨,你這人!逢年過節,或是大嬸生日,你給她磕頭時,叫他一聲嫂娘,這不就叫開了。”
他覺得這辦法好。佩服鎖子極了。過大年他和二哥給大哥磕過頭,就給大嫂磕頭。二哥叫大嫂,他叫嫂娘。磕頭起來,大哥問:你剛才叫你大嫂啥?那臉色在平時,他一定會想到發燒的耳朵,發麻的腮膀,熱辣辣的脖子。今天他不怕,誰都知道,大年初一不興動手打人。
不過,他還沒回話,大哥開口了:“以後不準叫!”
不準叫就不準叫,一定是你沒看過《赤桑鎮》。一定不知道世上過去有個包公,你……興娃知道自己沒資格說,就再沒叫過嫂娘。
他把這事給曉竹說過,曉竹笑了。那笑模樣很好看,黑黑的眼珠子滴滴溜溜滾,滾得興娃心裡滴下蜂蜜珠子,滾得他隨著笑。
“你笑啥?”
曉竹止住笑問。
“跟你笑麼?”
“唉!你是碰著大哥,要是碰上我……”
她不說了。
她就是這人,說半截話,故意讓你急。興娃好幾次下決心,她要說半截話就不理她。可是每次對後半截話的神秘和好奇,整得他把陣地丟了,失敗投降了。
“像那年一樣,一腳過去,讓你兩個鼻孔爭著往外出血!”
“哈哈哈……初一不興打人,知道不?瓜女子。……”
“初二呢?初三呢?初五、初六過了呢!我把賬記到十五以後。問你:興娃初一給你大嫂磕頭,叫你大嫂啥?”
“叫嫂娘!”
曉竹在炕上和興娃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