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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1884-1962,美籍奧地利人,曾以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的探險家、撰稿人和攝影家等身份,從泰緬邊境進入中國雲南,先後在中國西南部地區雲南、四川進行二十多年之久的科學考察與探險活動)的手記曾描繪那裡有牛奶般的河水,及神偉壯麗的貢嘎雪山,央邁勇雪山;詹姆斯·希爾頓(James Hilton,1900-1954)所描繪的《消失的地平線》一書中,所命名的“香巴拉”(香格里拉),似乎隱隱約約,也是指涉著那熠熠生輝的地帶。

老向導牽著馬匹直往前走,總一副不想跟人說話的模樣,只有你遞上香菸時他才咧嘴笑一笑,得意翹露出鞋面上的腳拇指。

這僻遠山鄉疏落的民居,大多都築起人高的木刺圍籬,當你們行過時,家犬便會突然跳出兇狠吠叫,在門首觀瞻動靜的主人們多是鷹眼的表情,警示意味濃重。可你們也有遇上戴著傘帽的彝族婦人,拿出竹筐中的蘋果,大方供你們充飢解渴。一路上,你們都是默默地爬,用浹背的汗水取代了言語。

“苦不苦?”松娜拿起手巾想為你拭汗,你反射動作偏開了頭,接過她手中的巾條。晚間你們落腳在一處空曠的平野,升起火堆,煮水,吃著泡麵。彝族嚮導一直催促你們多喝點水,要每人都在離火堆十米的地方灑些尿水,據說,這樣一來可以對鄰近的野獸宣示領地,二來還可防止孤魂野鬼無端的干擾。

你將棉被折成兩折,裹身在夾縫裡,松娜悶不吭聲把她的被褥移至你的頂方,對你微微笑。你一邊躺著,一邊心想是不是該跟她聊上幾句話呢,想法還正盤旋在腦海,身體卻先睡著了。

夜時的蟲鳴聲大噪,你彷彿在夢中仍然可以聽到,山的聲音,樹的呼吸,草在拔高,花在煽情,遠方瀘沽湖底的水洶湧無波,寂靜但騷動。早晨的露水悄然凝重。你們先往北切,再往西南走。松娜意外扭傷了腳踝,但她堅持續行,咬著牙,額上的汗珠愈滲愈大,且不容你來攙扶她。她幾乎要把嘴唇咬破了還硬著性子說,自己就算爬也要爬到那裡。

又再經過一天的光影,你們才終於看見神女山頭飄搖的五彩旌旗。洞壁外,立著兩根髹紅的木柱,那洞隙只容得下一人側身通行。老導遊說,還得繼續往裡走百尺,才能抵達神女最私秘的部位。你和松娜擎著微弱的燭火步入洞內的甬道,彼此的咳氣聲清晰在兩壁間迴旋反覆,你能感覺她是緊張的。她緊繃的心情如同初破羊水的嬰兒,現在她要自那母腹中的陰道,重新上溯,返歸到她曾經安然熟睡的地方。

甬道尾端敞開一處兩米長寬的空間,四面貼滿各種面額紙幣,最底部的巖牆上微微腫起兩葉層狀的折皺,表面油亮光滑,中央綻裂著細小的孔隙,還不斷滑滲出滴滴甘露,那下方正好生成一碗狀凹槽石盆,恰恰臨接這天然的流液。你看著松娜磕倒在女陰面前虔誠閉掌祈禱,兩頰上靜靜淌著透明的淚光,不禁莫名也感動了起來。這女陰崇拜的歷史不知流傳了多久,尋鄉的松娜不知,老向導也不知。他們盡心地朝拜,從不多去質疑信仰的緣由。

第四天的夕陽下,你們回到了瀘沽湖畔。松娜說她終於完成自己生命中一場必然的旅行。相對於你的偶然,這何嘗不是一種必然的牽引,松娜輕輕問你是否會跟她一同返回裡格村。你搖頭說自己將取道去湖畔東側的草海後,將沿著寧蒗的路線回麗江準備自己另一次出發的行李。

“這是我們最後的時間嗎?你以後還會不會到瀘沽湖呢?”松娜臉上泛著湖水的閃光,似乎渴盼地想聽到你肯定的回答。一個終點的意識,突然點燃起你海潮般的思維,你微微領略的心,彷彿再也不能寧靜。你將如何去看待,甚至去回應這短暫旅途的終站,始能合宜地證明自己這樣的追求,無非是為了歸航的承諾。

【後 記】

經過一個完整的秋季,你果真踽踽獨行到了拉薩。松娜曾經對你說旅途完成後,一定要撥電話告訴她那個你最後到達的地方,否則她將一直為你擔心下去。

你遵守了承諾嘗試撥電話給松娜,從拉薩到雲南,電話那頭偏遠的聲音是松娜的母親,你沒說你是誰,怕她根本不記得你了。她卻用生澀的語句告訴你松娜去工作了,還問“你”去哪裡去了那麼久,怎麼還不回來?當場,你竟然無言立即回答這位老母親的問題。她為什麼還記得你這位僅僅是一面之緣的過客?她為什麼竟會發出那種召喚親人似的聲音?你只告訴她,你在一個很遙遠遙遠的地方,要經過很久很久才能回去。你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

結束通話電話,你突然意識到——所有的路途,竟都只是行過,而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