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時無刻不在逃亡的日子,到底何時才有個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我等所犯的大罪,又哪裡還有立足之地,逃得一時是一時。”
“大罪?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
“恐怕是等到沒頭的時候,就到頭了。”
……
不遠處獨自坐在角落處,左手依然捧著書不放的中年書生,聽同伴說喪氣話語沒有出言相阻,只是臉色變得更加深沉了。
“盧大哥,阿城好像不行了。”
聽到叫聲,包括中年書生在內,除了三個小童,都同時圍到了那個患者旁邊。
患者是一個瘦得脫了形的中年漢子,一動不動躺在一張破毯子上,面如金紙,呼吸微弱得離死不遠了。
中年書生盧大哥見狀終於放下了左手的那捲書,他的右手伸出按在中年漢子的左胸上,內力如水,源源不斷傾瀉而出,與此同時,他空出來的左手揭開中年漢子的上衣。
只見中年漢子左肩下有個拳頭大的傷口,傷口裡膿血不斷滲出,發出陣陣惡臭。中年書生的眉頭一下子緊擰成了川字,愁苦好像刀削一樣深深刻進了皺紋裡。
中年漢子即便得了中年書生源源不斷的內力支援,只是臉色微微好轉了一些,並無太大改觀。
“盧大哥,怎麼辦?”
中年漢子為掩護大夥撤退,受傷無數,最嚴重的是中了一支勾犬狼牙箭,因為一路上被追殺太急,根本沒有時間停下來修養,以至於箭傷變本加厲,將他折磨得形銷骨立,十成生機去了六成。
“傷口附近的肉已經全部腐爛,需要馬上剜除。”中年書生盧大哥沉聲說道。
“要挖肉?”旁邊的年輕人吃了一驚。
傳聞三國時關雲長刮骨療毒,可畢竟是很久以前的傳聞,如今活生生的剜肉,豈不是等同於凌遲?
“如果不能立即剜除,阿城恐怕撐不過兩天。”中年書生盧大哥解釋道。
第二十四章 神威如獄驅鬼邪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新年的第一天,郭北縣上空終於雲收雪歇,朝陽升起,攢射金光萬道。
大街小巷爆竹聲聲鑼鼓喧天,就連席捲的寒風中似乎也帶著一絲暖暖春意。
與外面的世界迥然不同的是槐樹衚衕依然是靜悄悄的,幾隻離巢的鳥雀從枝頭滑落,纖纖細爪輕盈的在冷硬的青石板上跳躍,不時低頭啄食牆角縫隙裡殘留的草籽。
槐樹衚衕盡頭,李家鬼宅荒藤蔓草叢中,傳來一些呼呼的破風聲。
蒼苔橫生的頹牆後面,人影綽綽,三個穿上了大紅棉襖,渾身上下喜氣洋洋的小童躺在冷蒿之上翻滾,剛剛戴上的虎頭帽歪斜開來,露出半個圓溜溜的光頭。
打滾了一會,身子發熱,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小聲呵斥,小童才吞吐著煙霧,蹬著威猛的虎頭鞋,跑了進去。
大院的影壁之後,相對隱蔽的空地上,幾個漢子和老蒼頭正一聲不吭,一絲不苟的進行著早課,或是扎馬步,或是練拳,或是耍槍。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武藝是他們賴以為生的本領,半點都不能落下。
即便是逃亡途中,只要是得空了,也是勤加修習。
那三個小童跑進來,看到大家都在做早課,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默默加入其中,老老實實紮起馬步來。
他們一夥十幾人中,除了受傷起不來的阿城,唯一不動的只有那個被尊稱為盧大哥的中年書生。
中年書生似乎一點都不怕陰冷,坐在一面牆壁的陰影下,呆呆的盯著左手上的那一卷書出神。他右手端著的一碗茶水,紋絲不動,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冷卻,凍得他的右手隱隱發青。
過了好一會兒,一位中年婦人提著茶壺走來,拿過中年書生的茶碗,換上熱氣騰騰的茶水。
感覺到身旁傳來的動靜,中年書生這才彷彿回了魂一樣,揉動一下膚色發青的右手,接過茶碗喝了一口。
“盧大哥,真的要留在這裡過了年再走?”
“安安穩穩的過個年不是挺好的,你也看見了,孩子們都很高興。”
“我知道你是擔心阿城的傷,但東廠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番子,怕是為了升官發財,會窮追不捨。”
“阿城的傷再這樣下去,過不了破五,總不能讓他這個不相干的人為我們而死。”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