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逸郡王從永寧宮退出來就黑著張臉,楊恩祿識趣兒地連呼吸都放輕了。
不過他也不傻,悄沒聲地示意個小徒弟去殿裡問是怎麼回事,那邊也沒隱瞞,言簡意賅地透了個底兒給他。
於是楊恩祿心裡就有了個數,知道前陣子府裡的奉儀顧氏給王妃下了絆子,王妃呢,在定妃娘娘這兒受了委屈,王爺氣得不輕,今兒是來追根問底兒來了。
弄明白這個,楊恩祿就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多精啊?辦一百次事不一定出一回錯兒,走一步看三步那也是多年練出來的硬功夫。
是以逸郡王出宮門的同時,他的話便已經吩咐下去了。也不多,就一句:“騎快馬回去,叫顧奉儀到前頭候著。”
然後他就安心了。看王爺氣成這樣,回去之後發落顧氏是肯定的,他只是添了個心眼兒而已。
——王爺本來脾氣就大,現在又正窩著火,若等他回去親自開了口再傳顧氏,那在顧氏到之前,這火氣撒到誰身上可沒準兒!誰離他近誰倒黴!
那還不如直接把顧氏叫來,該衝她發的火讓她直接接好!
孟君淮一路都沒說話。
他對這顧氏很有印象,早在她進府之前,他就聽說她“棋藝過人”,所以他在第二天就和她下了盤棋。無奈在棋局上,他就感覺到了她的“恭敬”,從頭到尾都明顯不是個中高手會用的棋路,擺明了就是要他贏。
彼時他只覺得興致缺缺,覺得這樣有才華的姑娘不該活得這麼小心——他又不能吃了她,對吧?
現在把兩件事擱在一起,他則惱火透了。
顧氏連盤棋都不敢贏他,但扭頭就敢去算計王妃?可見她並不是真的膽小,而是覺得他贏了棋會高興,他高興了就會對她好。
說難聽點兒,就是工於心計、看碟下菜!
孟君淮下了馬車半步都沒在府門前停,往裡走時每一步都還帶著氣。他想這事必須嚴懲,什麼人都敢往他王妃頭上踩?反了她了!
轉瞬間已過了次一道大門,他的住處已離得不遠,他原想去喝口茶再料理此事,一聲柔語穿過怒火徑直入耳:“殿下。”
孟君淮腳下頓住。
待得他定睛看清幾步開外的人是誰時,旁邊隨著的宦官都清楚地看出王爺的面色又陰了一層。
“殿下萬福。”顧氏穩穩地下拜,與她初見他、和向定妃問安時一樣溫溫柔柔的,“妾身乍聞召見來得急,不及好好更衣梳妝,殿下恕罪。”
孟君淮冷眼看著她,聽她說完,他上前了兩步:“顧氏是吧?”
顧氏未覺有異,抿著笑應答:“是,妾身顧氏。”
“棋下得好的人果然心思不淺,能繞過本王和王妃去母妃跟前說話。”
顧氏驀地一驚,滿目惶然地看向他:“殿下,我沒……”
“你先不必起來了。”孟君淮陰沉的臉上目光微凜,他側首掃了眼正院的方向,“你不是愛動心思?那就想法子把話傳到王妃耳朵裡,她肯饒你,你再起來。”
“殿、殿下……”顧氏頓時面色慘白,眼見逸郡王轉身要走才猛然回神。她驚慌失措地伸手便要抓他的衣角,無奈抓了個空。
顧氏心中恐懼漸升,口不擇言地喊起來:“殿下饒我這一次!我日後再不敢了!我……我去向王妃謝罪!”
沒有得到迴音。
.
發落了顧氏,孟君淮回到自己房裡靜飲了半盞茶,而後驀地渾身一悚,一陣窘迫倏然席捲!
方才從宮中到府中的一路上,他都沉浸在對顧氏的著惱裡,現下這事辦了,另一樁事才猛然湧起來。
在永寧宮時,他替謝玉引爭辯,母妃審視了他一會兒之後,口吻悠悠道:“你這是對你的新王妃,動了真情了啊?”
彼時他不假思索道:“沒有!”
話音還沒落他就覺得自己臉上熱了,詭異間心下劃過一句自問:“不會吧?!”然後他便又繼續同母妃爭論正事了。
現下這番對答猝不及防地又冒上來,他忍不住又自問了一回:“不會吧?!”
應該不會,那小尼姑清心寡慾的。出了她主動給他寬衣解帶的那回外,他一直都對她生不出欲|念,哪兒來的動情啊?母妃想太多了。
他就是覺得這小尼姑為人心善,但也分得清輕重。比如在和婧的事上,她總是寧可跟他頂也要護著和婧;可是在審問從永寧宮要出來的人的時候,她又很堅定地站在他這邊了,還請她長兄幫他的忙。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