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我們到達時他們剛剛開始生火。兩個小白,一個女人。遠遠地散佈在燒烤爐子周圍的是五六張厚重的野餐桌,其中一張上擺滿紙盤紙杯,刀叉,餐巾紙,和各式各樣的食品:生雞翅,生牛排,薯片,生菜,瓜果,芥末,番茄醬。裝滿冰塊的碩大的Cooler裡隱藏著碳酸飲料和本地有名的啤酒。我走過去掏出一瓶啤酒,跟國際學生辦公室的琳達打了招呼,又給丁丁拿了個橙汁。
那我們就找個地方坐下來,等。丁丁怕太陽,用手擋住一邊的臉。我遊目四顧。人不少,歐美亞非拉,各色人等,有的在聊天,眉飛色舞,有的獨坐,沉著微笑。遠處有人在打網球。音樂嘭嘭地響。
“小丁!”
“哎,喜雅,你們也來了。”
丁丁忙讓他們坐下來。她們從前是打工朋友,一起在飯店逢迎並對抗臺灣老闆,福建老闆,以及形形色色的老闆娘。喜雅的老公在工程系做博後。我起身說:“老方我給你去拿瓶啤酒。”
“哎,我自己去就成。”他忙按住我。
“聽說你在加州找到工作了?”喜雅對丁丁說。
“訊息傳得這麼快。”丁丁笑著。
“喲,這還能瞞得了人哪。什麼時候過去?”
“再過兩三個星期吧。”
“護士就是好找工作啊。”她老公在邊上說,“你看這多快啊,剛畢業。”
“怎麼樣?給你多少錢?”喜雅問。
“沒多少。”丁丁還是笑著說。喜雅明顯不高興了,“喲,還保密呢。”
天氣誠然是好,夏末的風已不是那麼炎熱。天空湛藍,青草蓬蓬勃勃延伸開去,視野如此純淨。
啃著雞翅的間隙,我抬頭看見魯萍,忙衝她揮手。她是我們隔壁管理系的學生,胖胖的,黑框眼鏡,總是一臉笑容,和痘痘。
她走過來,邊上跟著一個女孩子,也是笑吟吟的,穿著揹帶牛仔褲。魯萍介紹說,是自己的室友,化學系的,剛來,叫一個三個字的名字,我也沒聽清楚。我們互相說你好,你好。
“那你還在倒時差吧。”丁丁說。
“是啊。”她微笑著看我們。魯萍說:“哎呀,人家小姑娘一聽到有吃的,覺也不想睡了,就跟著來了。”我們都笑了。我說,“小姑娘是八零後了吧。”
“八四年的。”
“哎喲,你看這多年輕啊。”老方說。喜雅說:“嗯。你們拿東西吃去吧。”
她們排隊時我看到那個小姑娘跟魯萍說了句什麼,魯萍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等他們回來,我問,“你們什麼事那麼好笑啊。”
小姑娘忙拽住魯萍不讓說,可是後者又大笑起來,跟我說,“說了你別生氣啊。”
“不生氣。”
她不顧小姑娘的阻止:“她剛才說,怎麼這邊的師嫂看起來都這麼漂亮。”
我呵呵笑,“我就不問下半句是什麼了。”
丁丁笑著對小姑娘說:“你也很漂亮啊。你這個髮夾是國內帶過來的吧?”
她們的談話由此開始進入了一個我和老方,或者還有喜雅,所不能,也無意,涉足的領域。
我和老方互相問了問近況。老方得知我剛從招聘會回來,問我工作好找嘛。我說還可以,openings還不算少。
“那你要找到加州去?”
“不一定。我們找faculty,都是哪裡有空就去哪裡了。再說加州房子也貴。”
“那是。以後讓小丁move到你那裡好了,她工作好找。護士拿綠卡也快,沒身份問題。”
“嗯,綠卡最多等一年。”我說完有點後悔,覺得自己太得意了。頓了一下,我問他:“你呢,也在找工作了吧?”
“我還不一定。等手上的專案有眉目了可能把握大些。還是你們商學院好啊,我們找faculty幾乎不可能,只能去公司,就算公司,錢也沒你們多。”
小姑娘耳朵尖,聽到了,問我們:“到公司有多少錢啊?”
“看公司了,看地方,都不一樣的。”老方說。
我說:“你們化學系挺好的啊,有機的,你以前的師哥小陳,去芝加哥了,好像能有八萬左右吧。”
“八萬那也不多啊。”她說。
“哎喲,現在的年輕人口氣真大啊。”喜雅說。
我說:“八萬拿工資的來說算很不錯了,特別是中西部。”
她說:“是嗎。”
魯萍